谢元娘对谢家的感很是复杂。
先,她恨谢家,说得再准确些,她是恨老祖宗万氏,她的生母、弟弟,全都死在了万氏的手里,就连她的父亲也是被万氏气死的。
可以说,除了儿女孙儿,她的其它三位血亲全都被万氏害死了。
偏她不但不能手刃仇敌,反而还要笑脸相迎、忍着满心的仇恨曲意讨好,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啊。
除了恨,谢元娘对谢家也颇有些感,毕竟这里是她的娘家,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并且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也都这里。
宠溺她的父亲,美丽温柔的生母,还有自幼聪慧过人的小弟,也都曾陪她一起生活在这座大宅里。
所以,谢元娘从来没有想过要摧毁谢家,即便要报复,那也是报复万氏以及她所出的子女。
当然就目前而,整个谢家的嫡支都是万氏的子孙。
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东苑这一支。
虽然谢向荣三兄妹也是万氏的曾孙,但族谱上却是记在谢利的名下。
这年头,宗族礼法大于血缘,只要过继了、改了族谱,那么谢向荣便是谢利的承嗣孙,原来的亲祖父谢亨便成了堂祖父。
而谢利是谢元娘的亲弟弟,那么谢向荣在礼法上,跟谢元娘的关系更亲近些。
单看这一点,谢元娘也要把东苑这一支跟谢家区别对待。
另外,谢元娘还有个想法,若是真能把谢向荣拉拢过来,再撺掇着他跟万氏祖孙这一边死磕,骨肉相残什么的、祸起萧墙什么的……那才是真正的为父母、弟弟报仇呢。
当然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为了谢家隐藏的神秘势力。
谢家不是普通盐商,谢元娘早就知道,虽然她不知道谢家的能量究竟有多大,但她从父亲偶尔的谈话中得知。谢家不止在扬州有关系,在京城,甚至在燕地都有一股庞大的政治力量。
当初谢老爷子过世前,为了让最心爱的大女儿过得好一些。曾经悄悄给谢元娘写了一封信,信中给她写明了两个可以信得过的人的联系方式,并附上两封推荐信。
后来,李文成考科举,谢元娘举家搬到京城,京城水深,再加上谢元娘要给儿子找门路,便想到了亡父留下的那封信。
按着信上注明的地址找去,谢元娘惊讶的现,父亲留给她的人脉竟然这么厉害。居然不是经商的,而是在仕林颇有盛名的大儒。
谢元娘思忖了下,从两位大儒中选了一位名气稍小些的,然后让儿子拿着谢老爷子的推荐信去拜见那位大儒。
至于为何选择名气小的大儒,谢元娘也是有理由的。她那时对父亲能结交如此有名的大儒抱有半信半疑的态度,为了不令儿子受辱,这才选了个稍次些的人。
在她想来,名气愈大的人脾气也越大,小一些,或许能更宽容一些呢。
就是李文成也是忐忑不安的去了大儒家里,他实在无法将盐商外祖父和当世名儒联系起来。可母亲坚持,作为孝子,他只能硬着头皮照着地址寻上门去。
令谢元娘母子惊诧的是,那位大儒见了谢万金老爷子的信后,态度顿时变得和蔼无比,当场考校了他几个问题。见他表现还不错,便当场写了封推荐信,荐他去有名的应天书院读书。
随后李文成考中进士后,谢元娘又拿出了写给那位名气较大的大儒的信,毫无意外的。那位大儒也倾力帮忙。
正是有了那位老先生的暗中支招,李文成才寻到了跟程家搭上关系的门路,进而被选到扬州做县丞。
经过这两件事,谢元娘算是明白了,谢家果真有许多隐藏的势力。只可惜,父亲疼爱她这个庶长女,可更看重谢亨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啊。
谢元娘暗暗咬牙:自己一个出嫁的庶女都能拿到两个能量颇大的名儒,作为家主的谢亨,手里的资源肯定更多、更强大。
谢嘉树是谢亨唯一的儿子,谢家的一切自然也都传到了他的手上。
如今谢嘉树有两个儿子,偏这两个儿子都过继到了谢利的名下,谢元娘想着,若是她能把谢向荣拉到自己这一边,以后就算不能得到谢家的全部神秘势力,好歹也能分得一半吧。
依着她儿子的能力,哪怕只得了一半的资源,也肯定能做到比谢嘉树好上十倍百倍。
对,没错,她一定要把谢向荣拉拢过来。
有了这个念头,谢元娘对谢向荣分外温柔、和蔼,瞧那架势,让不知的外人瞧了,还真以为她是谢向荣的嫡亲姑祖母呢。
爱屋及乌,谢元娘一心拉拢谢向荣,连带着对谢向晚、谢向安姐弟两个也很是亲近。先体现在见面礼上,谢元娘给他们三兄妹的见面礼,就比给谢向意的厚了许多。
捏着
沉甸甸的大红绣金线的葫芦荷包,里面硬硬的好几块,应该是各种吉祥形状的金银锞子,谢向晚只觉得烫手,因为坐在对面的谢向意瞪她瞪得快要把眼睛都凸出来了。
扭头看了看抱着谢向安耐心说话的谢元娘,谢向晚心里苦笑:啧,这位姑祖母的还真不含糊,一进门,就帮他们兄妹三个拉了无数的仇恨。
难道大姑老太太没看到吗,别说袁氏母女了,就是老祖宗脸上的笑容也冷淡了许多。
您老这么亲近咱们兄妹三个,还一口一个你们祖父的说着,这不是反复的提醒老祖宗要跟我们东苑划清界限嘛。
还别说,谢元娘还真有些享受老祖宗平静面孔碎裂的模样。
不过她也知道分寸,就在老祖宗险些忍不住、要爆的前一刻,她便笑着转移了话题,寒暄了几句,便以初到扬州,家里还没有收拾为由,带着儿媳妇、孙女告辞离去了。
外书房,谢嘉树也满脸笑意的将李文成、以及他的两个儿子送出了门。
望着父子三个远去的背影,谢嘉树的笑容渐渐敛去。
转身进了书房。谢嘉树坐在椅子上,独自一人想了半晌,才扬声道:“阿庆!”
阿庆听到声音,忙推门进来。“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一边说着,阿庆一边顺手将房门关上,而后走到书桌旁,垂手站着听候差遣。
谢嘉树低声道:“李文成携家眷上任,随行带了多少仆从”
阿庆片刻都没有犹豫,利索的回道:“好叫老爷知道,李县丞家有六位主子,大小丫鬟共二十四人人,婆子共计八人。小厮、杂役和家丁共有二十人……”
零零总总加起来不超过七十个仆从,这人数听着不少,但对于一个有些家底的富裕人家来说,还是少了些。
谢嘉树扯了扯嘴角,笑道:“才这么点儿人。哪里够使唤的。我那位大姑母可是喜欢享受的人,单是她院子里就需要三四十个人服侍呢。更不用说其它的主子了。”
阿庆眼睛一亮,道:“您的意思是,李家安顿下来后,定会采买下人”
谢嘉树伸出一指晃了晃,“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我大姑母的意思。呵呵。接下来的事儿,你知道怎么做吧。”
阿庆连连点头,“知道,小的当然知道。老爷放心,这件事,小的定办得妥妥的!”
李家买下人。可是他们安插眼线的最佳时机呀。
许是夫妻同心吧,谢嘉树这边想着往李家埋眼线,袁氏也想着在东苑埋几个眼线。
“人都选好了吗”
袁氏坐在东次间的临窗大炕上,身后倚着个靠枕,懒懒的问道。
“选好了。老奴也都吩咐下去了,那些人家小的身契都在咱们手里,他们断不敢背叛太太。”
李宝德家的躬身站在炕前,小声回禀着。
“哼,咱们那位二太太可不是省油的灯,她的眼毒着呢,你亲自去一趟,让那些人给我放机灵点儿,这次若是再坏了我的大事,我连你一并罚了!”
袁氏的眼中隐隐含着几分疯狂,最近一段时间,她眼睁睁看着夫君跟那个贱人黏糊在一起,她却半点法子都没有。
过去她仗着盛家的权势没少压制大洪氏,结果老祖宗寿辰那日,她被表姨母狠狠的训诫了一番,心中已经有了怯意。
如今哪怕小洪氏比当日的大洪氏还要碍眼,袁氏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能明着动手,那就只能暗地里用些手腕了,反正之前她也挖了个坑,现在就等着恰当的时机,然后一脚把小洪氏踹坑里,让她再无翻身的可能。
但,她还需要在东苑埋几个钉子,好随时掌握小洪氏和谢向晚的动向。
巧的是这段时间小洪氏踌躇满志的整顿东苑事务,以人手不足、家生子却又不够用为由,表示要从外头的人牙子那儿再买些人进府。
老祖宗和谢嘉树自是没意见,不就是买几个人嘛,咱们谢家买得起。
而这样便给了外人往东苑埋眼线的机会。
不止袁氏动了心思,就是今天刚刚抵达扬州的谢元娘也听闻了此事
“呵呵,我这个侄媳妇儿还真有点儿意思,放着家里用了几辈子的家生子不用,巴巴的跑到外头去买人……好吧,她既然愿意折腾,老婆子就陪她玩一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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