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鞋的事本来就够堵得了,冯玉姜这一听钟继鹏以前借钱给谢老三家的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钟继鹏到底在外头混了多少野女人
“钟继鹏,你觉着咱这日子还能过吗你算行行好,赶紧跟我离婚吧,省得咱娘几个早晚叫你给坑死!”
“你看你,可别说这样的话,我都老实认错了,你哪能狠下来心”钟继鹏赶紧说,“咱山子都上大学了,再说你看咱小五多好,怎么也走不到那一步。这回子的事,实在也是没想到,我知道我不对,往后我保证不再犯浑了,你就不要说这样的气话了行不”
男人最容易犯的贱,老婆是别人家的好,钟继鹏现在算是尝到苦果了。
冯玉姜扭头不理他。冯玉姜自己心里也知道,离婚真的就是一句气话,那个时候她一个农村妇女,拖儿带女,只要钟继鹏不松开,这婚还真离不开。再说,离了婚叫几个孩子受多大影响那年月农村里对离婚家庭还是要轻看两眼的,像是好大的丑事,孩子容易叫人看不起。
再说,她这个时候真的把钟继鹏踹了,不是叫外头更加觉着钟继鹏跟杀人案有牵扯话说回来,她两岁叫钟母买来,十六岁正式过了钟家门,你说她气也气钟继鹏,狠的牙痒痒,可她还真狠不下来心。就算是钟大王,冯玉姜养了这好几年,她还舍不得踢一脚呢。
人在她这个况上,总有着太多无奈。
“玉姜,就这一回,我要是再给你惹气生,叫老天罚我,叫我由你打够骂够,行不就算为了孩子过个欢喜年,咱两个悄悄地,不闹了,行不这时候你要是一脚把我踢出去,我还有什么脸见人那不是给山子脸上抹灰吗”
拿孩子护身,钟继鹏老招数了。
“你还知道你没脸啊不叫人没旁的叫!”冯玉姜气得骂,她学不会钟母那样骂人,对着这样嬉皮不要脸跟她耍赖的钟继鹏,她还真拿不出好法子。
钟继鹏腆着脸嘿嘿笑,自动把膝盖往前挪了挪。
“媳妇,要不,你打两下出气你要是舍不得打,那就原谅我了”
冯玉姜慢慢在小椅子上坐下来,瞪了钟继鹏一眼,便坐在那儿出神。钟继鹏这都跪了半天了,便忍不住心里埋怨,这女人还真不好哄了。
钟继鹏今晚上反正是把脸搁到床底下去了,跪的累了,便自己身子一歪,挨着冯玉姜一屁股坐在地上。
“媳妇,你想什么呐”
“你说……那个小白鞋是叫谁掐死的”
“你管他是谁你又不是公安局。反正我这两天在里头,我听他们说话那意思,基本上定下来是杀,八成就是那个搞大她肚子的男人。都是作死的,这外头的女人,可真不能随便招惹了。”钟继鹏拉拉冯玉姜胳膊,说:“女人还是自家的好,对不对,媳妇”
钟继鹏腆着脸讨好赔笑。
“媳妇媳妇,我真的都改了,我早就改了。我今后要是再给你惹那些事,你拿刀把我小老二割了……”
唉,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钟继鹏这招对冯玉姜算是用的彻底了,反正两口子的事,外头谁个能知道他给媳妇下跪了
钟继鹏既然回来了,年该咋过咋过,冯玉姜趁着腊月二十八,年末的最后一个集,叫钟传强跟二丫去街上买年货,特意交代多买几挂鞭炮。
钟继鹏主动表示要带几个孩子赶集。不用想也知道他那意思,我钟继鹏没杀人,我好好地回来了,我就要上街叫大家伙看看。大概因为要回来那二十五块钱,钟继鹏这回子花钱十分大方。
“一个个的,想要什么,都买来。”
二丫是个人精,看钟继鹏那样子,也就猜到昨晚上她爸坦白从宽了,再说以她妈那个性子,尤其孩子都在家里,要闹也不会撒泼使性子闹得人尽皆知,大家趁着过年,热热闹闹的,正好叫他两个和好。
于是二丫便开始拉单子:水果糖块芝麻棍,牛肉鱼虾炒栗子,数了一大串。
“刚子,你要什么”
刚子说要鞭炮,多多的鞭炮,越多越好。
钟继鹏怕记不全,干脆拿张纸写下来,再问小五:
“小五,你要什么”
“我要跟你去。”
钟继鹏笑骂:“妈妈的,我问你要什么!给你买糖球粘牙糖”
小五晃头晃脑地不为所动:“我不要糖球,我要跟你去。”
钟继鹏没打算带小五的。带着三个大的赶集,还能帮忙拿东西,带他赶集,你还得抱着他。
钟继鹏骂了一声娘,两手抓住小五使劲一提,就扔到了肩膀上坐着,领着孩子们去赶集了。爷几个在街上逛了一半天,回来时买了那老些吃的喝的,满满堆了一地。钟传强跟刚子都添了新鞋,二丫买了个花棉袄,还给冯玉姜买了一件酱红色的呢子外套。
“试试,看合适不”
钟继鹏讨好地拿给冯玉姜,冯玉姜接过来理了下,摸摸料子,说:“今天真大方,那二十五块钱,难不成就不是你家的”
钟继鹏偷眼看看几个孩子,见那几个都围着好吃的,没人注意他,就悄悄跟冯玉姜撇嘴。
“你看你,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过去了行不行只要你白天给我面子,晚上我可以跪床沿子。”
就小五没混上新衣服,抱着个气球在那边傻乐。这寒冬腊月,小五穿成了棉花蛋,厚棉袄厚棉裤,街上想买他能穿上的成品衣裳还真不容易。
冯玉姜忙忙碌碌地把牛肉上锅烀了,切萝卜炸丸子,这边钟继鹏杀鸡刮鱼,二十八再不忙年,就要忙不过来了。
“你说那谢老三家的,弄了什么卖了一百二那么值钱”
这女人怎么光捡他不想听的话说!钟继鹏把收拾干净的鲤鱼拴上细绳子,挂在外头屋檐下,这样不用一会子就冻上了,比现在的冰箱管用得多。
“不是谢老三家的,是谢老三自己,也不知走了什么运,到山上打石头挖出来的,听说是鸭蛋那么大的黑石头,透亮的,拿去县城找人一看,说是黑水晶,一下子就卖了一百二。”
钟继鹏说的山,其实不过是丘陵,岭上出产石头,庄户人农闲了拎上锤子、錾子去打石头,凿成块,卖给人家盖屋垒墙,一天也能挣块儿八角的,总比闲着强。
“你不知道,这几天那块岭顶人来人往的,全去找黑水晶去了,全想横财,真当那黑水晶满地都是”钟继鹏一边说,一边拿了块姜片擦手,刚收拾了鱼,全是腥味,拿姜片擦擦能去腥。“你说我原先走那岭上也不是一回两回,怎么就没给我拾着该到谢老三家财,你是没看见,你看把那两口子嘚瑟的。”
当地产水晶,这冯玉姜知道,当地很多人也都知道。当时水晶也就是挖出来卖给公家,那年代用途也不广,当地并没有什么水晶产业。不过旁人不知道,冯玉姜却是知道的,也就是在八十年代中水晶开始展,开始小打小闹,做项链啥的,然而不用二十年,水晶产业就会成为当地的经济支柱。冯玉姜记得她上辈子到晚年,当地人谈论谁家谁家有钱,一句“搞水晶的老板”就足以说明这个人财大气粗了。
如今这颗
黑水晶叫冯玉姜想起了这些,心里头就有了个记号。
“水晶这东西,能行。”冯玉姜自自语。
钟继鹏在旁边听到了,便笑笑说:“难不成你也想去挖一块卖钱”
“我理你!”冯玉姜嗔怒。
“你不理我,谁理我”钟继鹏一回不要脸,还就习惯了。
腊月二十九,公安局又来找了钟继鹏一回,这回没把他带走,就在家里问了几句话,冯玉姜也在场。
“你好好想想,当天听没听死者白红玲提到过下车有人等她”
照理说小白鞋下了班车都黄昏了,一个女人走在林场里是不够胆的,推断应该是有人约好了,那这个人,差不多就是凶手。
钟继鹏说:“我能想起来的都说了。我跟她说下车就不早了,她说要走林场抄近路,还说她不怕,不过没提到有人等她。”
“那她说话时有没有提到什么人”
钟继鹏说:“没说什么,就说点闲话,她倒是说再过一阵子她男人要来家探亲了。”
“这个我们知道。”警察说,“你看着她上车的上车的时候她遇到没遇到什么熟人”
钟继鹏摇头:“她就是上车就走了。”临上车还黏糊糊地给他抛了个媚眼,这个钟继鹏当然不敢往外说。
警察又问了些白红玲原先在这边供销社里的事,然后就说问完了。
“对了,你想想她应该认识的人里头,有没有像你这样,身材比较魁梧的这个人怕得有一百七八十斤重。现场留下的臀压印子,那肯定是个高大胖壮的男人。”
钟继鹏嘴角忍不住直抽抽,硬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他娘的,怪不得公安局上来就死盯住他,好吧,活该他倒霉!
“没有。”钟继鹏使劲摇头,“同志,我那天送她上车我就回来了,我没上车,我回来都干了啥也都查清了的……”
警察啪的一声合上记录本子,没好气地说:“又没说是你,哪那么多废话!不是我说你,上有老下有小的,安稳过日子多好!”
钟继鹏没敢吱声,冯玉姜瞟了他一眼,起身送了警察出去。
大过年的招上晦气,冯玉姜家今年鞭炮放得就尤其多,那时候乡下也没有卖烟花的,有也是些小孩子玩的小呲花,钟传强跟刚子弄来好几把子二踢脚,吃过年夜饭就开始放,放了一晚上,好不容易他两个消停了一会子,还不肯睡,到夜里十二点整钟一响,赶紧跑出去放了一大挂鞭炮,把小五都聒醒了,爬起来坐在被窝里,迷糊着眼睛问:
“天亮了吗”
冯玉姜赶紧拍拍他,说:“还没亮,睡吧睡吧!”
小五撅着小屁股往被窝里钻了钻,又不放心地爬起来问:“妈妈,天亮了你先给我钱,行不”
昨天二丫哄他,说谁先磕头就先给谁钱,给多多的,钟小五就惦记上了。
“行,先给你,行了吧赶紧睡觉就给你。”
钟继鹏洗了脚,爬到床上捂被窝,说:“我怎么看刚子跟小五都是小财迷刚子这两天净缠着我问给多少磕头钱。你也上来吧,过十二点了,新年也迎来了,赶紧上床趁天没亮还能睡一会子。”
冯玉姜就笑:“多给点,挨个都多给点,好叫孩子高兴高兴。”
大年初一,饺子出锅了照例先敬老天,敬完老天几个孩子就闹闹哄哄地磕头,钟继鹏阔气地一人给了十块钱,冯玉姜只好也给十块。钟传强跟二丫,给多少都没问题,冯玉姜看着刚子跟小五拿着两张钱,一个劲地不放心。
“不碍事,我帮他两个看着点。”钟继鹏说,“吃过饺子我想带他们几个回老宅看看,给咱妈磕个头,你去不去”
冯玉姜知道他从公安局出来,也是想去叫钟母放心。
“我搁家收拾收拾。”
钟继鹏就笑:“大年初一不兴干活,你不想去就不去,搁家歇着。”
钟继鹏领着几个孩子去了小半天,吃晌午饭前回来的,回来时小五鼻涕眼泪的还没哄好,冯玉姜就吓了一跳。
“小五怎么了”
“他钱没了10块。”
冯玉姜说:“怎么能没了呢”说着接过小五哄他。
“谁知道。他非得自己装在兜里,不兴旁人碰。玩了一上午,就找不着了。”钟继鹏说:“说不定他自己弄掉了。”
“我看肯定叫他家哪个给拿去了,小五人小,这个抱他玩,那个抱他玩,要从他兜里偷钱还不容易”二丫说着撇嘴:“一家子没出息的。”
“到了你老大家,钱不没才怪呢!还能给留10块还不是好的”
一个大年节忙忙操操地过去,钟继鹏那点晦气事渐渐也就没人提了。冯玉姜到年初八照例开了业,饭铺子里又忙了起来。
两个来月后,小白鞋被杀的案子还是没查明白,公安局便叫家属去领了尸,叫先埋了算了。
问题来了,婆家嫌这样的儿媳妇丢死了人,不愿认领尸。你想啊,男人不在家她怀了孕,还叫人给掐死了,大家都猜是拐男人掐死的,这事方圆上百里没有不知道的。放在二三十年前的农村,婆家要是还把人弄回去安葬,老祖坟也丢得不长草。听说白红玲的丈夫来了一趟家,就安慰安慰爹娘,配合公安局办案子,之后没两天就回去了。
娘家呢,觉着反正是嫁给了婆家的,也不太愿领,嫁出去的闺女弄回娘家来埋,爹娘能同意,哥嫂能不反对吗弄回娘家来算怎么回事
两家子推来推去,公安局等烦了,叫了两家去调停,最后商量了婆家给出了点钱,买了口薄棺材,娘家弄回来随便找个地方埋了。饭铺里客人说起这件事,说得冯玉姜直起鸡皮疙瘩。
“听说肚里内脏都给割走了留证据。这女人整天跟人胡搞八搞,做贼养汉子,死了落个这样的下场。”
“错是错了,不过落到横死也怪可怜的。”
“你说到底是什么人杀的叫我说公安局也是笨蛋,挺明白的案子,怎么查这老长时间也没查清楚
这个案子半年后倒是查清楚了,还真是个高大胖壮的男人。听说这男人是还是县城人,家里有女人有孩子,怪有钱。也不知怎么跟小白鞋勾搭上的,两个人勾搭也好几年了,结果这回白红玲怀了孕,逼着男人给自己拿一大笔钱来打胎。两个人也不知怎么谈崩了,男人怕闹出去担上个破坏军婚的罪名,把白红玲哄到林场里幽会就把她掐死了。
那时候技术还不行,公安局整天把白红玲熟人、同事加上周围村落的人来回查,上哪去查出这个真凶最后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普通老百姓怎么能知道清楚反正就是查出来了,公安局一找到那个凶手,他自己很快就招认了,听说半年瘦了二十多斤,到底是杀了人,自己把自己吓的都要出毛病了。
钟继鹏每回听人拉呱这事,都不自觉地找理由走开,查出来后很快县里就开了公审大会,就在林场里头,当着那老些老百姓把凶手拿枪铳了。
半年过去,冯玉姜早已经不再想这件事,她这阵子反复在心里头想的,就是水晶。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觉得便宜这钟继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