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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宫,沧岚,神,真田,梦醒了(3)
    神没有看她。
    不知是否是故意地,他在那时刚好端起了桌上的茶壶,那是他们进屋后沧岚才泡的一壶茶,刚煮沸就被灌入茶壶里的热水被倒入他面前的白瓷杯子,热气随着垂直而下的水流“蓬”得散开,如同一层白纱,轻轻地蒙住了他的脸。而等那白雾散开,他又从容地拿起那小小的茶杯,举到嘴边,垂着视线,淡淡地抿了一口。
    他的举止一如既往得华丽优雅,尽管是坐在沙发上依然脊背挺直、双肩舒展,配合他永远的银色西服紫色领巾,从骨子里就透出一股冷傲矜持,他慢慢地等到那茶杯里的水都见了底,把它重新放回茶几,又过了一阵,这才抬眼看了沧岚一眼。
    沧岚没有错过在他抬眼前的一个小插曲:一旁的真宫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摆,他先侧头看了看她,才在她的示意下,抬起眼,看向自己。
    神的表情和眼神都很平静,而且,虽然他确实看着沧岚,可沧岚却在他眼里找不到自己。沧岚看着他,她的心已经痛到几乎停止跳动:她曾经务必迷恋神这种冷静自持的神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深沉优雅,但在现在这一刻,她却只读到了里面几乎不加掩饰的拒绝。
    拒绝情感,拒绝混乱,更加拒绝她。
    房间里静了一下。
    真宫看了看神,又看了看沧岚,她的视线在他们两人间打了个转,最后还是看向了沧岚。
    “沧岚你是不是这样觉得不太好?”她问,还等着她的答案。
    沧岚闭了下眼,然后抬起手,把手掌遮在自己的眼睛上。她怕如果不这样,她一直苦苦压抑着的眼泪就要在再也无法忍耐地倾泻下来。
    “真宫小姐,我想和父亲单独呆五分钟。”保持着这个姿势,沧岚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声调。
    说完这句话,她就紧紧地抿住了嘴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克制自己身体上,而就在她开始感到自己的眼角和手心同时有些潮湿时,耳边终于听到了真宫的回答:“好啊。”接着悉悉索索一阵声音后,真宫又说了一句“那我在外面等你”,然后纸门就被拉开又外面关上。
    沧岚的眼泪应声落下。
    她知道自己该再等一等,起码也应该等到真宫的投影彻底消失在纸门上,但是她真的再也忍不住;她不确定在这一刻她是不是心里还怀着某种隐秘的希望,但不管是为什么,她都没有停顿一秒地用一种她从来没有对神用过的尖锐态度,猛地放下手、直视着神,大声地问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心底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而别?
    为什么要和别人订婚?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她?
    为什么也什么都不告诉真宫?
    还有,为什么要离开她?
    沧岚觉得自己是在大声说话,但其实她因为哭泣所以音量并不大,最起码,门内的人只是听得清清楚楚,门外的两个人则只能模模糊糊地知道她问了句话。可神依然先扫了眼门的方向,然后微微皱了皱眉,这才转过头,用比正常的音量偏低一点的声音回答了她:“我想过正常的生活,沧岚。”
    他原本双手交叉,说到这里的时候又提起了茶壶,他先给自己的杯子里住满,然后又给沧岚倒了杯茶,递给她。
    沧岚没有接,她甚至都没有看那杯子一眼,她只是紧紧地看着神,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也可以过平常的生活。”
    “我今年已经16岁了,我们、我们………..”沧岚很想清楚地说出来,但是她泪水流得太快,哽咽到出不了声,可她的眼神已经说出了所有她要说的话:再等2年她就彻底成年,他们就可以解除监护人和被监护的关系,然后他们就可以自由地在一起,他想去哪里都可以,他不是要和真宫去美国吗?她也可以陪他去啊!
    神没有说话,但沧岚随手擦了一下自己的眼泪,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可以去个很远的地方,我有信托基金,我们都可以不用工作。我可以画画给你看,也可以拉琴,我们之前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我甚至可以不出门,这样就肯定不会有人发现了啊?”
    “我愿意的,神君。”沧岚也从来没用这样的称谓称呼过他,第一次,她努力地想让对方明白她已经长大,“我真的愿意。”
    她几乎是祈求地看着神,如同即将被葬入坟墓中的活人,对他的渴望胜过了生命。
    神看着她。
    他深棕的眼睛变成了一种沧岚从来没见过的颜色,沉得像是直指地心的海底峡谷,有一瞬间有什么猛烈翻滚如同地心的熔岩要喷发,激烈得波动又冲撞,但又倏地变成了一片平静。
    他放下了沧岚的茶杯,拿起自己的,慢慢喝下,重新放回桌上,然后,他站了起来。
    沧岚的视线随着他而动,但他却再也不看沧岚。
    “我教过你,沧岚,有些尝试,是没有意义的。”神转身,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神太郎!”沧岚也站了起来,她这次是真的尖叫了一声。
    “是我,想过正常的生活。”神没有回头,他拉开门,他的背影被从外面透进来的头勾勒出一个刺眼的轮廓,“而你,你也该长大了,沧岚。”
    说完,他就跨了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沧岚陡然变大的哭声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神不意外地看到了站在廊下的人。
    真田弦一郎用一种复杂到无法分析也无法言说、但最后所有震惊都转成愤怒的目光看着他。
    “你怎么能——”真田的拳头握起,他完全无法接受最终的答案会是他。
    神面无表情地走过他。
    “等下拦住她。”擦身而过时,真田听到男人在他耳边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真田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能听到身后男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不久正厅那边有了一阵开门、关门、说话、脚步的声音,似乎一群人正在往门口去了。
    是神他们走了?真田正想着,这时他突然就听到他身侧前方的纸门也响了起来,拉门的人粗鲁地拉开纸门,然后沧岚不知道该用撞还是摔来形容地出现在了走廊上。
    她的表情带着种决绝,和他的视线在某个瞬间交汇,但真田在沧岚的眼里找不到自己。
    他只看到她一下子扶着门站稳,只看了一下他身后的方向,就要跑过去。
    真田这次在她起跑的一瞬间就抱住了沧岚。
    “放开我弦一郎!”她脸上泪痕斑驳,挣扎的力气大得惊人,“放开我!”
    真田紧紧地箍住沧岚,不仅没有听她的话放开,反而在大力地把她压向怀里时,还腾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呜呜呜呜——”沧岚拼命挣扎,看他不放,直接张嘴咬了他的手。
    真田皱了下眉,反而更用力地制住了她,他把她抱了起来,免得她的脚在地板上不断蹬踏发出声音,但是沧岚却不老实地不停踢他,在他怀里像是条落入了渔夫网里的活鱼一样奋力地想找个出口。
    真田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就是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沧岚跑出他的控制范围。
    沧岚的泪水顺着她的下巴滴下,有几滴溅到了他的手上,“呜呜呜!”她见咬他也没用,于是张开嘴又想说话,但他却继续捂着她,不让她出声。在过程中,他不小心就让她转了个圈,她被变成了搂在他怀里的姿势,而真田刚好背对着大门,沧岚似乎从他肩头看到了什么,一瞬间挣扎得更加厉害,而就在真田犹豫要不要直接给她一个手刀时,她却突然就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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