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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剑
    抽走册子的是周祁,他本来想捉弄一下这个小师弟,翻开就看到了,《灵宝经》上画了一个人,只勾勒出了大概的轮廓,面相柔和,连是男是女都瞧不出来,唯一能让人辨一辨的就是眼尾的一颗痣。
    周祁道:“这画的不是徐师兄吗?”
    旁边的伴读也凑过来看热闹,顾羿这画的太潦草,其实辨不出什么,但他一本正经道:“看着像。”
    这时候徐云骞还没走,他通常都是最后一个走的,对于周祁的话置若罔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
    周祁之前没跟徐云骞打过交道,一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但谈不上害怕,他堂堂一个世子爷,就没怕过人。此时托着下巴瞎琢磨,道:“人人都说睹物思人,走神的时候胡乱画的人应该是要放在心尖上的,要是让我课上画个男人我画不出来,徐师兄啊,小师弟是不是钟情于你?”
    这事儿传出去那就有意思了。
    徐云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说了四个字:“钟情个屁。”顾羿钟情于他?那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诅咒他还差不多。
    周祁脸色一变,上了正玄山,人人畏惧他的家室,都对他礼让三分,长这么大还未有人这么对他说过话,周祁一巴掌拍到徐云骞桌案上,“你再说一遍!”
    徐云骞盯着周祁的手,看着他在桌上拍了个掌印,不仅如此还抹了一把,掌印扩大,弄污了一圈。这回徐云骞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眼神很冷,声音很沉:“把手拿开。”
    “什么?”周祁没反应过来,闹这么大阵仗,徐云骞只是让他把手拿开?
    “我再说一次,”徐云骞道:“把手拿开。”
    周祁也是跟徐云骞杠上了,道:“我就不拿你能拿我……啊!”
    周祁话音未落,只听到一声骨裂声,自己的右手就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苦,下一刻,胸前一疼,被直直甩出去,一路撞翻了六排桌案才靠着柱子堪堪停下,这还没完,一支毛笔怒气冲冲而去,周祁只看到眼前一阵寒光,杀机毕现,毛笔擦着他的脸捅进背后的柱子上,一缕头发被生生削下。
    周祁惊魂未定,第一件事是去摸自己的脸,没有摸到意料之中的鲜血,这人能伤了他却不留下一丝破绽。
    世子爷长这么大还未距离死亡这么近过,上正玄山之前他被平南王保护得很好,一圈又一圈的侍卫守着他,连血都没见过。进了正玄山之后他也习武,可他练武的时候跟他对打的人哪儿敢跟他玩真格的。他头一次知道,来正玄山求道是会出人命的。
    徐云骞拿出一条白色手帕擦手,好像刚才扭伤了世子爷的胳膊,被弄脏的是他,他动作慢条斯理的,长得是一副谪仙下凡的样,偏偏又带着一股匪气:“擦干净。”
    跟周祁一起来的伴读已经吓得抖腿,赶紧去扶他家世子爷。
    周祁咬了咬牙,他如今没有王府侍卫,十个他也打不过一个徐云骞,咬了咬牙对伴读道:“给他擦干净。”
    伴读听了令,掏出一条帕子兢兢业业擦桌子,可惜太紧张,额头上一直在盗汗,刚擦干净,一滴汗就掉下来,他拼命擦,越紧张越出错,可徐云骞没说停之前根本不敢停。
    徐云骞捡起地上那本《灵宝经》,本来想给顾羿放回原处,那本书兀自散开,露出小像那一页,那颗痣很灵动,好像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不怪周祁多事,画上的人确实跟他有三分相似。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声:“师兄?”
    徐云骞一扭头看到顾羿倚着门而站,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顾羿来了没多久,他不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那种脾气,正准备回来捉弄下周祁这个世子爷。不过好像不用他动手,他刚来就看到周祁整个人被甩出去,那个趾高气扬的伴读差点就跪下来给徐云骞擦桌子了。
    这两人有过节?
    顾羿没有那么自作多情,徐云骞不是那种会留下来给自己讨个公道的人,按照他的脾气,真要护短早就护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擦完了就滚。”徐云骞道。
    他一发话,周祁招呼上伴读就走了,路过顾羿的时候还咬了咬牙,狠狠瞪了他一眼。
    顾羿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他还没发火,这世子爷是不是有病?
    “你回来干什么?”徐云骞问道。
    顾羿轻咳一声,总不能说回来揍人,指了指徐云骞手里的《灵宝经》道:“回来拿书,任林少说要回去背书。”
    徐云骞看了下手里的书,手腕一转,《灵宝经》凌空跃起,啪得一声,顾羿顺势接过,不过没有打开,也并不知道徐云骞已经看过了那副小像,更不知道徐云骞已经误会了。
    此时大殿里没人,徐云骞不说话就显得很安静,顾羿问:“你们……”
    徐云骞淡淡道:“闹了点小矛盾。”
    顾羿点点头,心想师兄弟之间闹点矛盾挺正常,就是他俩之间不太正常。任林少刚刚跟他说过,在正玄山宁愿惹徐云骞也不要惹周祁,徐云骞生气是磊落的,表情从不藏着掖着,该发火的时候你受着也就过去了,不发火的时候平日也不跟人起冲突。但周祁不一样,这人代表皇家颜面平日住在莲花峰,惹了就像是戳了皇家的面子,周祁找机会一定会寻回来。
    现在徐云骞竟然跟周祁起了冲突,不怕来日被报复吗?
    顾羿问:“为什么?”
    徐云骞:“他碰我桌子。”
    顾羿:“……”
    这么幼稚的理由徐云骞说的那么理所当然,顾羿一时间竟然也找不到反驳的话,早就听说徐云骞脾气不好,今日就能为了一张桌子揍了人家世子爷,简直就是个人间炮仗。
    还好徐云骞不是为了自己出头,真要是为自己出头,欠了这人间炮仗的人情,在正玄山的日子那才是不好过。
    徐云骞道:“你不是要去吃豆干饭吗?”
    顾羿本来在观察他,此时听到这句话有点新鲜,这位师兄连他中午吃什么都记得,说:“那我走了啊。”
    顾羿思索再三,拿不准是不是应该喊他一起,最后还是没出口。
    顾羿都已经走远了,徐云骞突然道:“吃完来悔过崖下找我,”他顿了下,觉得不太妥,又加了句:“练剑。”
    顾羿:“……”
    吃完饭就去?徐云骞是不是记恨自己没叫他去吃饭?
    ·
    悔过崖下。
    这是顾羿头一次来这个地方,本来应该是让弟子悔过的,地势很险峻,徐云骞用这快地方练武,旁边甚至还盖了一座小竹楼,主楼收拾得一丝不苟,顾羿远远瞧了下,里面连茶杯摆放都朝着一个方向。他本来想进去看看,又想到刚才被揍了的周祁小世子,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了。
    “接着。”
    顾羿感觉到背后的声音,头也没回,伸手接下一柄短剑,不到两尺长,上面刻着两个字,正玄。
    “正玄山弟子人手一把,所有弟子都从这把剑练起。”徐云骞自己手里也有一把同样的短剑。
    顾羿端详片刻,望着雪亮的剑身道:“谁的剑都刻正玄,也不怕拿错了,等我以后锻剑,就打造一把上好的剑,剑铭就是自己名字。”
    哪有拿自己名字给剑命名的,锻剑的人未免也太自恋了些,徐云骞冷声道:“真够老土的。”
    顾羿跟徐云骞混熟了些,什么话都敢说了,道:“到时候给师兄你也打一把,你要是嫌云骞太土,我可以刻云起。”
    徐云骞道:“不用了。”
    顾羿觉得他很无趣,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什么时候开始?”
    徐云骞没有马上开始教,问:“你想好了吗?”
    顾羿刚来正玄山没多久,只听了早课,内功心法和外门功夫还没学过,这时候停还来得及。正玄山的功夫霸道,要学就要忘了过往的本事,顾羿这次拿了剑以后再难拿起刀。
    顾羿四岁就拿刀了,刚开始是木刀,六岁换成一把三斤的顾家刀,练举刀就练了一年多,七岁的时候终于能拿稳顾家刀手不抖了。快八岁的时候父亲带他去关外,杀了第一个人,说给顾羿祭刀,顾羿前十几年都是围绕着刀转,如今要下定决心练别的功夫了,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顾羿笑了下:“来都来了,肯定想好了。”
    徐云骞也不阻拦,道:“你看好了,浩仪剑法第一式。”
    他话音刚落,人已经动了,让顾羿稍微讶异的是,徐云骞练的是左手剑。等徐云骞出了第一剑,顾羿才发现刀法跟剑法真的不一样,刀法更“钝”,不玩花招,最好是一刀一个脑袋,那是好刀法。但剑不一样,看上去很“花”,但并不柔软,剑锋出手的时候必须利落。
    一个人使剑使出飘逸感不难,那些舞姬练个两年舞剑也飘逸,难的是要练出锋利感,要招招都是杀机。徐云骞明显是后者,出剑的时候,顾羿隔着很远都能感觉到剑锋破开空气的声音,剑锋泛着寒光,让人不敢上前。真要让顾羿总结,那就是两个字,漂亮。
    徐云骞的剑法是顾羿见过最漂亮的。
    顾羿慕强,突然看徐云骞就顺眼了些,又想到刚才徐云骞揍周祁,心想师兄大概没那么坏,万一真是给自己出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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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他偷偷画我,是不是暗恋我?
    师弟:他替我出头,是不是暗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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