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顶之上用各色彩墨绘成“锦鲤戏莲叶”,群鲤簇着那颗夜明珠。
玉池之外还特意开凿了一圈水槽,正中央一道木桥供望舒来去,木桥下便是水声哗哗,水槽中布满了荷花与荷叶,氤氲水汽之下,荷叶中央聚成水珠,荷花则沾染湿露,令人怜爱。
望舒从前几乎不踏入这处汤池,而如今正是他头一回认真地打量起这处后阁汤池。
无一处不彰示着宗梧对他的上心,而自己从前却对这真心视若无睹。
望舒鼻尖酸涩,褪去衣衫,从一旁衣架上拿起一件白色薄衫,披在身上,水汽下薄衫不可避免地粘在他的身上,清瘦身躯半遮半掩,一头墨发齐齐拢去一侧,露出半边纤长脖颈。
望舒坐在池边,双脚放入温泉水中,一道热流自脚底钻入体内,游曳于经络之中,望舒只感到浑身温热,疲惫尽除。
如果这一切是幻,那么待会儿宗梧会亲自来劝他穿婚服。
望舒抬腿荡起水纹,抬手拂过身侧莲叶,露珠随之滴落在水槽之中。
“嗯?”望舒凝神看去,只见那荷叶上的露珠落入水中的一刹那便化作小指大小的锦鲤,身姿灵动在莲叶间游曳来去,随着露出滴落越多,锦鲤便也越多,到最后望舒身侧已然围了不少小锦鲤。
望舒心下生喜,指尖轻点那些小锦鲤,锦鲤纷纷四散逃开,游向远处,只剩下几尾胆子大些的锦鲤还绕在望舒身侧。
望舒玩的不亦乐乎,索性摘下一片莲叶,舀入水槽水,再将小锦鲤放入莲叶间,看着它们在叶上嬉闹。
望舒正得趣,浑然未察觉到门外一道高大人影驻足良久。
“谁?!”望舒眼尾忽而瞥见那抹黑影,心中一颤,猛地喝道。
“是我。”人影略微一动,似是侧过身去,嗓音低沉且沙哑,连音量都有意压低,似乎怕惊扰了屋内人。
望舒动作一顿,看着那道人影,久久不语。
那是宗梧的声音。
“婚宴快开始了,我听说你不愿意穿婚服,是觉得哪里不合适么?”
一模一样的话语,连声调都未曾改变。望舒却不知为何心定了下来。
这果然是前世,亦或者说,是他的现世。
他们还未成亲,还不曾有小蛟,叛军亦未得势,宗梧依旧是四海共主,三界龙神,一切都还来得及。
房外,昏黄灯影投射在宗梧英俊的面容上,眸色沉如水,波澜不惊,却在眼底浮现一抹疲色。
宗梧听闻房内久未有人声,心道他还在生气,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缓声说道:“先把婚宴过了,你不相信我么?婚服不喜欢便不穿了,这玉汤还习惯么?只是简陋地弄了一下,你要是喜欢,改日我再重新打造一番。”
屋外宗梧声音温柔而低沉,似是一泓春水缓缓流入了望舒心尖,催开了那一株桃花。
望舒呼吸急促,双眸盯着门上的那道人影,心中五味杂陈,哑声道:“你进来。”
门上的人影一顿,并未动作。
望舒又喊了一声,宗梧这才推门而入,温热水汽扑面而来,带着一股甜香几乎将宗梧整个人都包裹住。
宗梧站在屏风后,负手而立,高大身影只能在屏风上显露出一个轮廓。
望舒犹不满足,继续道:“再进来点。”
宗梧这才越过屏风,抬眼看去,只一眼,整个人便呆愣在原地。
望舒一身轻薄白衣,双手持着一片莲叶,白衫紧贴着细嫩肌肤,纤瘦身形显露无疑,鬓发微湿粘在脸侧,一双眸子几乎能滴出水来,此刻正意味不明地看着宗梧。
仅这一眼,望舒登时哑了声,心中盘算的所有话语尽皆如云烟消散,唯剩下眼前这人。
宗梧偏开头去,与望舒视线相错,面上不动声色,只低声道:“这水是天池水,我引下来的,偶尔泡一泡有助凝练经脉,但久了不好,灵气太多而未能及时吸纳,反倒容易堵塞脉道。”
望舒感觉地到宗梧好像有些怕他,不敢与他对视。而从前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宗梧占主导地位,这发现让望舒在好奇之余又多了几分惶恐。
宗梧难道喜欢甩脸子的自己?
望舒狐疑地看着宗梧,试探道:“你过来。”
话音刚落,孰料宗梧却是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撞上屏风,语气沉稳中犹带一丝慌乱,“时辰快到了,衣服在屏风上,你快些穿好与我一同去大殿吧,他们都在等着。”
望舒思忖片刻,随手将莲叶插回水槽之中,朝宗梧伸出手道:“我方才泡了一会儿,腿忽然变得十分酸涩,你来扶我一下,顺便看下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莲叶倾斜倒下,叶心的锦鲤亦被之倾倒入汤池中,锦鲤触及汤池水的一刹那,化作颗颗滚圆的珍珠落入池底。
望舒却无暇分心去看那锦鲤,只定定地看着宗梧。他知道,如果是有关他身体的事,宗梧定会亲力亲为。
果不其然,宗梧听闻望舒说身有不适,立即面色一变,也不顾不得其他,大步上前走至望舒身旁,一撩衣袍,单膝半跪,垂首仔细盯着望舒那没入池中的小腿。
望舒身子后仰,两手向后支撑着身躯,白衫大敞,露出一片白皙胸脯,两点嫣红欲露未露,宗梧却浑然未觉,只是沉思片刻,抬手自池中掬起一捧水。
望舒定定看向宗梧侧脸,剑眉斜飞入鬓,自带一股英气与杀伐之意,淡粉色薄唇紧抿,边缘显露一抹殷红,棱角分明轮廓刚毅,论外貌,望舒觉得这三界中,没有哪个男人能再比得上宗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