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匆匆一面,众人本就不是真冲那婴孩而来,自然见与不见关系不大。
边玉晟这才唤人上酒菜,一时间外间侍女手托金盘鱼贯而入,盘中玉食珍馐,香飘四溢。
望舒仅看了一眼,眉梢轻挑,这边玉晟还挺有意思,酒宴规格等皆与龙宫极为相似,就连这佳肴上来的次序也有讲究。
望舒前世在龙宫生活许久,吃穿住行等皆是与宗梧一道的最高等次,对于边玉晟安排的这些更是熟到不能再熟。然而对他而言犹如家常便饭的一切,在其他人眼中却是头一回见到。
边玉晟满意地看着众人眼中赞叹之意,施施然在主位坐下,一时间是宾主尽欢。
倏而,银铃声响,月上中天,轻云消散,皎洁月光宛若轻纱缓缓飘下,众人觥筹交错间笑语晏晏,端的一派热闹景象。
望舒听闻韵律铃响,随意撇头一看,只见一道黑影正站在屋顶,身姿窈窕高挑,周身衣衫随风轻晃,怀中似是抱着什么,如同黑夜中的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站在屋顶俯视着众人。
望舒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他坐在最外头,抬头时便能看见那道身影,而其他人则碍于角度与屋檐的缘故,无法看到屋顶上发生了什么。
那道黑影便一动不动地站在高处,发丝与衣摆随着夜风轻晃,冷眼看着底下热火朝天的夜宴。
望舒忽而有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此情此景,那黑影不是来寻恩,便是来寻仇。而望舒丝毫不怀疑,这极有可能是后者。
望舒轻轻侧身,大腿碰了碰宗梧,宗梧抬起头来,迷惑地看向望舒,望舒清咳几声,眼神示意宗梧看屋顶,宗梧侧头看去,眼中的迷惑更深,正欲开口之时,望舒缓缓摇头,竖起手指凑到唇边“嘘”了一声,随后指了指在一旁沉睡的赤哲。
宗梧颔首,抬手轻推赤哲背脊,赤哲闷哼一声,动作僵硬地扭了扭脖子,却依旧不抬头,似乎困极了。
宗梧无法,只能加大了力道推他,赤哲懒懒道:“醒了醒了,莫推了,我看到那个人了,咱们是要跑么?”
望舒心有余悸地瞥一眼那一动不动的黑影,“反正咱们靠着大门,先等等,若是事情不对,咱们立刻跑,现在就走未免引人耳目。”
“叮铃——”
银铃声再度响起,望舒亲眼看见一股白雾般的东西自那黑影脚下蔓延开来,沿着屋檐坠地,落在宴厅之中,随着那女人脚下的白雾越来越多,宴厅之中亦是白雾弥漫,只可惜好似除他之外,无一人能看见。
望舒只感到一股寒意自脚底往上蹿,一旁的宗梧似乎也有些不舒服,望舒飞快地低头一瞥,登时炸了毛。
一双腐败败不堪,漏出森森白骨的手,正扒拉着他的裤腿。而在场的每一个人脚下,都有这么一双手在轻拽着他们的衣摆,而众人却浑然不觉,依旧肆意饮酒交谈。
望舒忙侧头去看宗梧,只见宗梧因屁股股挨着里面,小短腿还离地有一段距离,那双白骨手捞了半天没捞到。
望舒心下稍定,不着痕迹地翘起了二郎腿,将腿上的白骨手给踩了下去。
渐渐地,也有人察觉出不对劲,嘶了一声,道:“玉晟兄,这怎得忽而有些冷呢?”
此话一出,其余众人纷纷应和。
边玉晟眉头轻蹙,沉吟片刻,方一开口,却闻一道幽幽女声。
“冷么?那我给你们暖暖如何?”
女声如泣如诉,幽怨难填,众人皆是头皮发麻,更有甚者怒喝一声,“谁在装神弄鬼!”
望舒正欲趁乱带着宗梧跑,却忽而脚上一重,好似绑了千斤巨石般,动弹不得。望舒心中一惊,忙低下头去看,只见那白骨手正死死拽着他的脚,使其一动也不能动。
恰此时,场中众人似是也都察觉出自己身体的异状,登时酒意全无,纷纷怒喝。
唯独边玉晟,在听到那女声后,面色一白。
那道女声再度响起,依旧是一幅空灵且诡异的声调,“我给你们暖暖如何?”
边玉晟动也不动,手背青筋暴突,面色铁青。
“啊!!夫君!夫君!孩子,有人把咱们孩子抢走了!”一道尖锐声音响起,只见原先那仪态端方,雍容华贵的美妇此刻面色惊惶,鬓发散乱,毫无仪态可言。
夫人跌跌撞撞推开一旁的丫鬟,目眦欲裂步履蹒跚地跑到边玉晟身旁,声音凄怆,“夫君!有人,孩子…孩子不见了!”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边玉晟面色不善,低声喝道。
妇人先是一怔,随后满脸不可置信,失声喊道:“那是你的孩子啊!”
边玉晟正欲再喝止,那道鬼魅般的女声再度响起。
“你们不答话,那我就当你们答应了。”
望舒心道不好,那女声甫落,四周灯笼便齐齐坠下,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道道火舌一跃而起,互相连接,将这宴厅包围其中!
望舒背靠灯笼,火舌跃起的一瞬间燎到了他的手背,望舒登时痛地倒吸一口气。宗梧顾不得四周火海,忙将望舒受伤的手拉到眼前细细查看,见只是略有红印,并未起泡或受伤才稍稍放下心。
望舒却有些困惑,能在水底升起如此大的火焰,且将在场水君围困,足以证明这火绝非凡火,要么是法器,要么是……龙力。
如果是龙力,那这会不会与宗梧那失踪的大哥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