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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榛慌得没有一天是睡着的,每夜就守着他,看着他入睡,再看着他睁眼。孙大夫也觉得奇怪,药材没有出问题,但怎么也找不出原因。
    直到一天晌午,赫榛守着祁僮午睡,见人睡着了,就准备出门买一些瓜果给他。走到半道他突然想起忘了点东西,就折返了回去。
    谁知这一回,就抓了个现行,祁僮竟然趁他不在的时候,悄悄在簿子上记录每日发生的事情。
    得知此事,孙大夫恍然大悟,说孟婆汤本就是爱恨嗔痴皆忘,但凡动了一点这方面的念头,药效就容易被抵消,也就难怪祁僮近日病情不见好转了。
    赫榛气得当下就没收了他的簿子,见他委屈,又舍不得,只能好言好语地哄了大半天,祁僮才勉强听话。
    可谁知,他竟然完全没打算改!没收了一本,便再换一本新的继续记。
    赫榛心里五味陈杂,完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从来他就说不过祁僮,何况祁僮这么错,并没有半分错,他只是不想忘了自己而已。
    可越这么想,他就越心痛。
    “我最近老忘记一些事情。”祁僮轻轻拍着埋在自己怀里哭的人的背,“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是……”
    他喉咙动了动,压下一股酸涩,“我怕多忘记一点,就会少爱你一点,等哪天我忘光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我把每天发生的事写下来,这样就不会忘记了,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赫榛的眼泪洇湿了他的肩膀处的衣物,祁僮张了张嘴,自己的眼泪却先一步落尽了赫榛的发丝。
    “想好好爱你,只爱你……”
    “最爱你。”
    第91章 惊变
    “如果我早些告诉你,我不是凡人,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错过了。”
    祁僮将自己代入那时候的自己,一觉醒来不仅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甚至对心爱的人记忆都每天在流失,恐慌和无力兜头而下,压得他喘不过气。
    并不愉快的回忆让赫榛觉得不安,双手双脚纷纷缠上他,恨不得整个人长在他身上。
    祁僮不用想也知道,这人自丢到万年冢后,第一次遇上对他好的人,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又因为自己亲生父亲的缘故,不得不面临随时可能发生的生离死别,难怪自己那本“日记本”里总是写到赫榛在偷偷哭。
    无助的两个少年重复着“喜欢”,就好像不停地向对方倾诉爱意,就能自欺欺人地把“喜欢”变成长生不老的灵药吞下,再跟对方共度余生。
    两个人比谁都天真。
    又比谁都清醒——他们已经没有所谓的余生可以共度了。
    黑暗里,祁僮把赫榛从自己怀里捞出来,清楚地看到这人脸色糊满了泪。
    他倾身吻着他的眼角、眉眼和嘴唇,吻着吻着自己的眼睛却也跟着酸了起来,嘴唇被一滴泪水烫了一下,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赫榛的。
    赫榛吸了吸鼻子,一张嘴却还是哭了出来,鼻音浓重的声音支离破碎:“我真的……真的太喜欢你了,你走了我就再也喜欢不上别人了……”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祁僮轻声哄着,手指拭去他的泪珠,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发着颤,只好一下又一下亲着他的唇,让他知道自己还在,所做的承诺也一定算数。
    祁僮的亲吻和拥抱是赫榛最喜欢也最受用的,有幸能重新钻入他的怀里,感受对方的气息和自己的交织在一起,赫榛才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
    那晚之后祁僮惊喜地发现赫榛没再收过他的簿子,只是整日心不在焉,比他更像个无力的病人。
    孙大夫也劝过赫榛,如果强制他忘记,祁僮心情波动可能会更大,病情恶化得会更快。无论忘与不忘,治疗都会走进死胡同,不如就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的代价就是两年内他肯定会失去祁僮,赫榛看着他的睡颜,怎么也无法接受。
    “你这么好,怎么可以那么早走呢?”赫榛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将祁僮睡着后微皱的眉头推平,“我的祁僮应该长命百岁,被很多很多人爱着,娶全天下最好看的媳妇,哪怕百年后入轮回,也必定会投一户好人家,衣食无忧,平安健康。”
    虽然答应过他不收他簿子了,但这人好像高兴过了头,一天就能记个十来页,后面的字迹已经难受得写得歪歪扭扭也不肯停下,看来得限制一下他每天记录的时间才行。
    赫榛叹着气帮他拢了拢被子,把簿子塞进自己怀里,打算揣着它到街上买些祁僮爱吃的菜。不夜侯到山上采药去了,他便托了孙大夫先帮他看着睡着的祁僮。
    镇上的居民在周镇长孙子那件事之后对他的态度很微妙,但凌江王来闹了一场,大家这段时间也功夫上门找茬,现在他走在街上,除了偶尔有一两个人盯着他指指点点,其他也只是买了东西就匆匆回家。
    他刚准备迈进肉铺,发现老板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赫榛心里奇怪,但想着要给祁僮熬些骨头汤,便也不再理其他人心里的弯弯绕绕。
    这时突然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从街头传过来。
    “小宝!小宝你在哪啊?”
    是卖紫苏糕的王婶。
    王婶在融安镇人缘极好,平日里见谁家带着小孩去买紫苏糕,还会多秤一些,久而久之,连镇上的小孩都特别喜欢他。她嘴里喊着的小宝,就是她的儿子,小宝是遗腹子,王婶一人把孩子拉扯到六岁,镇民们见她辛苦,也时常给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