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五,太太差人送来一封信,要我回娘家一趟,说是给哥哥践行。
我请示了太夫人、夫人、傅雁竹后,就乘车去了叶府。
下了马车,进了太太的院子,见一行人都立在屋檐下,心里不由奇怪,太太屋里不用人伺候吗?
“叁……”丫鬟婆子们刚要喊出声来,立马被我抬手制止住了。
我不让人通报,撩了帘子就进屋去。
“谁家不指望女婿能够帮衬岳家一些,不然养女儿做甚么?白白送了他人吗?”太太尖锐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我慢慢靠近,仔细地听她到底说些什么。
“说什么沉国府能娶我们家女儿就是看上我们家没什么背景。‘父亲虽是个进士,却是个做商行医的,哥哥虽是个做官的,却也不过是个偏远之地的芝麻小官。’还说什么要我们安分一点,这样的多事之秋,别没事找事的。听听!这些都是什么混账话?!”太太顿了顿,又道,“鸢尾这丫头,自从嫁了人,人就糊涂了!一心向着夫家,她也不想想,娘家这边若不兴旺昌盛,她在夫家也会抬不起头来。如今那沉如净硕什么,就是什么,她一点的主见也没有!真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处去的水,真是白疼了她一场!”
“好了!你别嚷嚷了,大女婿说的也在理。现在的官不是好当的。更何况我们家现在的这个光景已经够好的了,干脆让吟哥儿辞官回来,帮我管管店铺也好。”这是老爷的声音。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虽然我们现在的光景已经足够好的了,但是谁家不希望个锦上添花,更上一层楼?!再说了,吟哥儿十年寒窗,还不是为了光耀叶家的门楣,要是学了你去行商。当初何苦遭那么多的罪,读那么多的书?!”说着,太太嘤嘤地哭了起来。
听到此,我有些明白了,敢情,老爷不是个考了进士却不想当官的奇人,他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可以当官或者不能当官。
“本是那样看好鸢儿,没想到这个丫头却是这样的没出息!”到了利益关头,就算是疼得像心头肉一样的女儿,太太也埋怨。这个时候,太太只差没骂自己女儿忘恩负义了。
“母亲,您别怪大妹妹了,毕竟大妹夫是个外戚,他的顾虑自然比别人多。他不想卷入党争之中,让宫里的那位难做,毕竟现在皇上忌讳的就是这个。”这是大少爷的声音。
“你这死孩子,怎么也帮着那边说起话来了?真真是气煞我了。”
“母亲,您先别生气,且听我说,大妹夫那边现在是不行了,可叁妹夫那边我们不是还没去说吗?上次鸣哥儿的事不是因为叁妹夫的关系才化险为夷的吗?这次您好生跟叁妹妹说说我回京做官的好处,让她回去哄哄侯爷,这样一来,说不准,我就能调到京里做官了。”
“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到槿丫头身上了。不过,鸢儿自小就比槿儿来的机灵,鸢儿那边都办不成的事情,槿儿能办的成吗?”大太太担忧地说道。
“这样的事,端看的是妹妹的手段,这次我回来,瞧着叁妹妹与两年前见的大不相同了,虽然一样的沉静,眉宇却多了一份惹人心怜的活泼。也许大妹妹办不成的事,叁妹妹倒是很容易就办到了。”大少爷沉静地说道。
听到这里,我心下明白,他们叫我回来不是为了践行,而是为了留人。
“父亲、母亲、哥哥。”我轻移莲步,入了内室。
“槿儿,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外面的婆子怎么也不通报一声。”太太惊讶地问道。
“是我不让他们报的。”我走到太太身边,依着她的身子跪坐了下来。
“那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太太侧头问我。
我含糊地说道,“刚才母亲和哥哥说的话,我听了一些。”
太太捻起绢帕,擦了擦眼角,万般委屈地说道,“你大哥在岭南那地做个小官,山高水远的,两年了,我们才见上一次面。就连你和鸢尾成亲时,你哥哥都未能赶回来。”说到此处,太太低声的哭泣了起来。
我垂下眉来,沉默着不说话。这件事若是没有事先求沉如净办还好,现在求了沉如净办,不成了才来找自己,这样的事让傅雁竹知道,他心里定不会舒坦的。
按道理说来,古代的帝王都是疑心病较重的人,那些位高权重的权臣,名声不可以太坏,名声太坏了得百姓厌恶,帝王会因为某些政治原因拿来开刀。名声也不可以太好,名声太好了得百姓爱戴,帝王看了也会打心眼里不舒服。总的来说,做人臣子难,要做个既得帝王重用又不会半途挂掉的权臣,更加难。这其中的分寸要拿捏的恰到好处才成。
而沉国府目前的形势是名声太好了。虽然皇上特例许了沉国府以姓氏为府名,只是皇上心中也未必是全心的信任了沉国府。毕竟沉国公生的女儿是皇后,生的儿子是权臣。
有道是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沉国府现今的形势太过让人眼红了。有些事情,太过完美反倒不美了,毕竟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皇上若看你扎眼,那么除非你谋朝篡位,不然迟早完蛋。不过纵观上千年历史也没有几个权臣是篡位成功的?
所以聪明的人,在这样的时候,为了让皇上放心,会制出几个不痛不痒的把柄给皇上拿捏。
这样的事我都想的透彻,像沉如净那样胸襟城府深的人,岂有不明白的。
再说了,以沉如净的年纪轻轻就得了皇帝重用的手段和国公府那样的权势,这件事情只要沉如净真想帮忙,别说是调回京城做官这样的事,就算是再难办的,也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的。这么分析来,沉如净不是怕帮了叶家给沉国府的名声抹黑,他应该是懒得帮忙才是了。
这未免也太……
唉!他当是叶家白白送个女儿给他?真真是个凉薄的。
我垂了眼,思量了许久,在他们快等得没有耐心的时候开了口,道,“哥哥回京做官的事,我回去后跟侯爷说说。他没官职在身,或许没什么顾虑。”凡事都要留个余地,不可以把话说的太满了。
沉如净不帮,按理我也不应该答应帮的,可是如果我不帮忙,那么今后我若有个什么事儿,娘家这边可就靠不上了。(无论是现在的这个社会还是我本来那个昌明的时代,一个能依靠的娘家对一个女人是极其重要的。)唉,这个忙,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讲,我都是非帮不可的。纵使会因此得罪鸢尾,也是要帮的。
“爹爹等下开几帖滋补养颜的药给太夫人、夫人们,再开几帖强身健体的药给侯爷吧。”就算是亲家,求人帮忙,也得下些本钱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