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叹息,没有继续说下去。
老人护着凌溪,用黯淡手电灯光照着,从小路跌跌撞撞回去。
“王妃,睡醒了么?”丽丽掀起外帘鲛绡一角,反身向外问道。
凌溪望着拔步床顶鲛绡团起的花纹褶皱,恍惚间意识归窍,几乎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睡过去了?”凌溪喃喃自语道。
他在里面抚平衣衫,丽丽笑着从外面掀起帘子道:“王妃在贵妃榻上自己睡过去的,我用法术把您挪到卧室来的。”
“哦。”凌溪朦胧记起放下昭云后阖眸闭目养神,可能殿内温度适宜,气氛平和,自己不自觉睡着了。他手轻轻搭在另一只手腕上的云灵镯上,暗自庆幸,看来这也不似敖泓说的攻击性那么强…不然误伤丽丽怎么办?
“王妃,您的昭云镜我已经给您收到那个紫檀匣子里了。”丽丽提醒道
凌溪轻应了一声,正胡思乱想着,面前丽丽一拍脑门懊恼道:“王妃,我都忘啦,贝绯大人来了,在朝晖堂等候,让我等您醒了通传一声。”
“有什么事么?”凌溪站起身,一旁侍女从玉瓶中倾出干净泉水,倒在玉石雕凿而成的小盆中让凌溪洗脸。
“应该是急事吧。”丽丽耸肩,见凌溪目光陡然偏转过来,眼含紧张焦虑之色,心有灵犀道:“但我已经问过了,贝绯大人说不是殿下那边的事,殿下一切都好。”
“我也没问他…”丽丽这么上道,倒是让凌溪别扭起来,将帕子放到架子上,走到玉屏之后小声道。
丽丽笑而不语,侍女将取出来的衣裳搭到屏风上面。
朝晖堂,贝绯吹去茶沫,不紧不慢的品茶,满是悠闲之态,凌溪走进来笑道:“贝绯。”
贝绯放下茶盏,起身行礼:“王妃。”
“你过来是龙宫有什么事么?”凌溪摆手,坐下关切问道。
贝绯先是颔首,后又摇头,面露迟疑之色:“王妃…”
贝绯眼神瞥了站在凌溪身后的两个侍女,凌溪不禁好笑,他又没什么值得掖着藏着的,但还是按照贝绯的意思将两个侍女支开了。
人一走,贝绯就低声道:“实不相瞒,其实是冥界大统领无患前来,说您父亲魂魄正在溃散,可能等不到投胎转世了。”
“虽然人到冥界之后,与尘世再无瓜葛,但血脉亲情…冥界那边特意让大统领来通传此事。”
“无法挽回了么?”凌溪一怔,听到自己声音问道。
他难以将泼皮无赖嗜赌成性的父亲形象,与贝绯口中奄奄一息的人联系起来。
贝绯已经将前因后果其中细节,都一一询问清楚,他本就是心细如发的性格,王妃父亲,他们南海龙王岳丈大人的事,自然更是上心,遗憾摇头道:“其实就是正常受刑,本来还有几百年就能转世了。”
虽然投不到人道,南海在王妃示意下也没有提供明显保护。但这种事,身份摆在那里,即使他们不说,冥界那边既然已经知道了这层关系自然也会上道…多上些心照料的。
“但许是冥界惩处地方太过无趣…他与几个朋友,闲来无事一同打牌。”贝绯微微一顿,尴尬道:“被冥界巡查发现,他们本就是犯了因赌累及家人的罪,知错不改故态复萌,冥界本就以严惩法例为基石,不肯轻纵。”
“结果手下没有轻重…将您父亲…他们立刻封住他七窍暂锁住元神,派无患大统领来询问您的意思。”冥界知道他南海王妃父亲身份,下手时已经放水了,哪想得到,打牌生龙活虎,挨几下就不成了。
贝绯暗恨,什么时候这一出不好,非要在发年终奖之前,心底转着念头,神情却依旧不改温和,措辞婉转,明明是假/释期间聚众赌博被捕,在他口中硬是圆成了双方都有过错。
但贝绯还是忍不住暗自郁闷叹气,今年年终奖还没发呢,他这时候上赶着来得罪王妃,说关于王妃父亲的这种话,年终奖是不用想了,要不是柠黄实在不靠谱,说话大大咧咧,他定把这两手一抓都是烂泥的苦差事,丢给柠黄。
“他们牌哪来的?”凌溪皱眉问道。
“自己做的…不受刑时都在做这个。”贝绯低声道。
凌溪面无表情,他能说什么?冥界让他们改过自新,结果一群赌徒没事时,还要自己制作工具。
凌溪沉默坐在椅子上,紧紧抿着唇角看不出情绪波动,贝绯谨慎观察了片刻,才垂首问道:“无患大统领还在等消息,他们意思是,如果您想见一面还来得及。“
童年那些灰色暗淡记忆像是再次被激活,从脑海中依次亮起,从想起他送走爷爷奶奶时,家里水田平房都已变卖,别说水田了,连铜水壶都被他父亲偷走卖了,到回忆起他工作后为父母还得数不清的债,凌溪手掌张开,按住太阳穴位置缓缓按摩着,痛苦低声道:“我不想见了,而且你们殿下吩咐过,不让我离开龙宫。”
“殿下说的是,那臣这就去回复,您歇息吧。”贝绯长舒一口气,起身行礼准备退出去,他对王妃与人族父母的恩怨没有一点兴趣,这是他们王爷该哄的呀,而且他也不愿王妃出去,出事他们都承受不起殿下的怒火。
贝绯走到门口,凌溪抬首,见他准备迈过门槛,忍不住扬声道:“等等。”
“王妃有何吩咐。”贝绯躬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