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泽醒来,没了月见在身旁。
打她电话,信号不好,一直联系不上。揉了揉眉心,洛泽觉得头很疼。
“咚咚”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
洛泽走过去把门打开,“进来。”
程庭把鞋子脱掉才走了进来。
“洛先生,司氏很神秘,我没有查到什么。司氏应该是有海外背景的。另外,根据司氏昨天对媒体所说的话,我已经让私家侦探连夜飞去了伊斯帕塔。但目前,还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程庭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其实我觉得月小姐对自己的身世并不在乎。您何必要去探寻她的过往?”
不在乎吗?洛泽又揉了揉眉心,不答反问:“月见在哪?”
“月小姐与木忍冬带着实验室人员一起去了富士山。山上雪峰有月小姐需要的护肤品原材料。她是坐直升机上去,凌晨叁点就上山了。现在估计快回了。”程庭说。
洛泽看了眼案几上的手表,现在是七点。
“你开车,送我上山。”洛泽转进了卧室。她的真丝睡裙就随意扔在木地板上,真是香艳得一塌糊涂。
洛泽捞起她的外袍与睡裙,放到床上,指间流连不去的,是她身体的玫瑰香。床边榻榻米上,置有一碟香片。轻烟袅袅,带了湖水的清冽气息。捡起香片,放于鼻端轻嗅,是有安息成分的香。洛泽哼笑了一声,她是个用香高手,昨晚,还企图催眠他。
整个房间,都是她身体上的那种玫瑰暗香。房间越安静,其实越具考验。她都懂得。放下那些旖念,洛泽换过了衣服,随程庭离开。
富士山的美,是要真正见到的人,才能体会。
去的时候尚早,烟霞涌现,朝阳柔和的光芒染红了半边山头,山脚下湖水莹莹,是淡绿的萤泽,好像夏季的萤火虫都停歇了下来,栖在湖面上。橘红与盈绿层层渲染,是最美的一幅自然画卷。
此刻,洛泽并没有赏景的心情,看着山上云雾缭绕,层层蔓蔓,他觉得烦躁。
程庭是个聪明人,连忙说,“我已经接通了木忍冬的电话。知道洛先生要来,和月小姐就在山腰处等候。”顿了顿又说,“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从火山口处取得了黑曜岩样本。带回去后,给月小姐进行研究。月小姐的一切事宜,我们都会从旁协助,绝不假手于人。”
月见坐在一棵花树下等候。只是等候来的并非洛泽,而是司玉致。
木忍冬对她挤眉弄眼:“哟,和表哥一样俊哦。哎,美女就是吃香。”
月见听了噗嗤一声笑,“你自己就是美人。而且还把程庭小哥给迷得七荤八素的。”
木忍冬给她抛了一个媚眼,然后识趣地走到了一边去,不妨碍俩人说话。
其实对司玉致,月见并不讨厌,隐约有一种亲切感。所以,她也做不来对他恶言相向。她就靠在花树上,懒懒地看着他。
司玉致见了,嘴角勾了勾,给了她一个似是而非的笑。这个失忆了的小女孩,其实还是从前的样子,懒,而且狂。
见他已经走进了自己的范围内,月见开口,“你说对了,我不讨厌你。”
司玉致脚步顿了顿,眼睛半眯起,打量着她。他眼尖,又或许是她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她黑色单衣的领口开得低,胸前吻痕若隐若现。此刻,他觉得无话可说,垂下眸,看着脚边一朵粉色的落花。
“我不讨厌你。相反,我对你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只是亲切,而非亲密。”
司玉致猛地抬头看她,她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清楚。没有男女间的亲密,只有兄弟姐妹间的亲切。她的直觉一向准确。就连失忆了,还是分得如此清楚明白。
“我来没有别的意思。”司玉致把提包打开,取了一大堆文件递给她。
月见挑了挑眉,但还是接过了。打开一看,居然是何珍珍的资料。何珍珍是个有城府的人,将自己尾巴藏得好,所以尽管程庭找了私家侦探起何珍珍的底,可一时半会还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顶多就是那些yan照。而她真正想做的,是从源头击溃何珍珍。何珍珍赖以自豪的,不就是艺坛的那点成绩么,只要她想,她可以做到比何珍珍更好,因为她深知自己有天赋。
又听得司玉致说,“你有什么看法?”
将好几份高清的彩图挑出来,月见指着里面的作品认真分析:“这不像何珍珍的作品。何珍珍兼顾雕塑与绘画。她是凭借其中的《红》系列(包括绘画与雕塑)而获得国际奖项,才开始走红。是早一年前的作品。反观她四五年前到现在的作品风格,其实艺术水平极为平庸。与一年前的《红》有明显的差别。所以……”
司玉致替她将疑惑说了出来:“我也觉得,她是找的枪手。我那边的人黑进了她的电脑。已经有一些眉目。还在几个人之间挑选,锁定谁才是那个背后的枪手。如果可以鼓动那个枪手,让何珍珍身败名裂,不是问题。”
“你为什么要帮我?”月见直直盯着他看,想从他眼睛里,分辨出些什么来。他有一对琥珀色的眸子,在清晨的阳光下看,似有金黄的麦浪翻涌。看似清澈,温暖,实则狷介中是带了狂妄与不屑的。
就像没有什么人都进得了他眼里。就像世界是空的。
“盯着我看了这么久,研究出什么来了么?”忽然,他上前了一步,离她十分近。他的眼神明白无误地告诉了她,他有多么危险。
洛泽在车上时,就看见了树底下的情况。
洛泽在车上等了许久。
等来的是她与司玉致亲密的长谈,与良久的对视。
程庭有些无奈,咳了一声,“可能里面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洛泽说。能有什么误会呢,本就是一对旧时的恋人。她对司玉致的亲昵,显而易见。洛泽左手拇指指腹按在了右手虎口上,摩挲。那个男人如此年轻。年轻得,让他时常妒忌。
还是程庭这个局外人看得清楚明白,于是劝道:“洛先生,难道你没有发现吗?以前的你,是没有情绪起伏的。自从月小姐来了后,你变得爱笑了。也会生气了。现在的你,才像是一个人。”见洛泽黑沉沉的一对眼睛注视着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但程庭也不怕了,打算豁出去:“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司氏的出现未必是件坏事。他没有出现时,你对月小姐的感情并不明白;他出现了,其实你已经清楚,你有多在乎月小姐。既然喜欢,那就去追啊!你是局里人,我跳了出来,反而看得比你明白。”
过了许久,程庭才听见洛先生低低地笑了起来。
透过车的后视镜,程庭大胆地看了他一眼。洛泽抬起下巴来,他的视线正好落在程庭那,然后说,“谢谢你。”
一直到洛泽推门下车,程庭还是愣愣的。
大BOSS居然对自己说谢谢了?自己可是跟了他八年啊,他第一次这么温和地对自己说话啊!还要是说谢谢!
程庭已经兴奋得快要虚脱了,但又忍不住地,暗搓搓地给木忍冬发了个微信:你家表哥刚才谢谢我了!
木忍冬秒回:你就是个抖M!
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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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玉致又靠近了一步,“小草,你在害怕什么呢?害怕最终发觉,其实你爱的是我,对吗?”
月见被逼靠到了那棵花树上。她靠得重,花树摇晃得厉害,落了她一身粉色的花瓣。
见她眼神闪躲,像森林里的麋鹿,真是惹人怜爱,司玉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双手一捞,已经将她抱进了怀里。“小草。”他的下巴贴着她的发心,摩挲,语气也是情人间才有的温柔。
月见怔在了那里。她听见他说,“如你眼睛所看到的,世界是空的,你是真实的。曾经真实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也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然后,月见就感觉到了大地在摇撼。她仍在怔愣。直到洛泽冲了过来,大喊:“小草,小心!”
眼前一片铺天盖地的黑色阴影猛地笼罩下来。在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已经飞了出去。紧接着,她听见司玉致一声惨叫,红色漫上了她的眼睛。没有鲜血飞溅,但是那抹红已经侵袭过来。
血腥的味道,并不好闻。
月见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她被司玉致推开,摔到了一边。两米处,自己原本站的地方,那棵花树倒下来了,压在司玉致的左腿上。刚才,她耳边回响的是“咔擦”一声,他腿断了的声音。
“玉致!”月见飞快地爬了过去,用双手拨开他身上密密覆着的一层粉花。她最先摸到的是他的眼睛,鼻子,她连忙拨开那些缠人的花。
司玉致听见她叫,又疼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时,笑了笑,“不疼,你没事就好。小草。”
是关切,是爱护。司玉致从来没有害过她。
程庭最先反应过来,下了车赶到洛泽身边。就怕大BOSS吃醋,把还倒在地上的人给揍了。
但当他一把拉住洛泽的手臂时,却发现了不对。洛泽全身都在抖。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洛先生。”
洛泽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程庭看了洛泽一眼,发觉他的一对瞳孔变得大又圆,眼睛黑淋淋的,里面有一种纯粹的光亮。这种眼神,程庭只在孩子身上见到过。
“洛先生,是谁?”他很茫然,甚至是害怕,一脸戒备地看着程庭。
他们俩人离月见其实很近。月见已经发现了洛泽的不对劲。她心里焦躁不堪,既不放心洛泽,又放不下受伤的司玉致。
还是程庭机灵,一边开了免提,打了救急电话,一边指挥大家搬开那棵树。
洛泽看着那一切,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眼里全是惊慌。
月见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黑润而明亮,看人时躲躲闪闪,见到她时,脸突然就红了。
幸好,只是棵小树,几个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合力将树搬开。程庭懂些急救处理,在帮助司玉致,并说,“司先生,别担心。救护车很快到。”
月见朝着洛泽走去。
洛泽猛地扑了过来,扑进了她怀里,软软地撒娇:“小草姐姐。”
月见:“……”
洛泽那么高大的一个人,猛地冲向她可想而知是多么可怕。月见被他压倒在地。他还是赖在她身上,不愿下来。
“乖,你先下来。”月见耐心而温柔地哄。
“不。我害怕。”
“乖,这里没人会伤害你。”月见看到一边的人投来的怪异的眼神,和司玉致无比担忧的目光。她有些囧。但还是将洛泽带到了另一边,远离人群,才开口问:“你是谁?”
“我是戴唯。大家都喜欢叫我小唯。”洛泽摸了摸月见的脸,又往她身上黏去,就那么直直地抱着她,绝不放手。
很好。洛泽已经分化出第叁人格来。月见还在脑中反讽着,吸口气又问:“戴唯,你是个几岁的男孩儿?”
“我不是男孩儿了。我是男人了,姐姐,我可以保护你了。我喜欢你。”洛泽又说。
月见觉得很头痛,但知道必然是这次事故刺激到了洛泽。应该是童年时期的洛泽遇到了类似的变故。只有重创,很可怕的伤害,才会造成人格的分裂。她又哄:“告诉我,你几岁了。”
洛泽掰着指头来数,忽然对着她一笑:“我十一岁了。不小了。我记得,我偷看姐姐的红楼梦。里面说贾宝玉13岁就将通房丫头试过了。”
月见:“……”
洛泽又看了看她,刚才的害怕全然消失。月见已经可以肯定,这个人格很精分,一时高度紧张、惊慌和害羞;一时又很鬼灵精,诡计多端。
不过,刚才他笑时,还真是……很英俊……月见想,等洛泽醒了,得告诉他,让他多笑笑。
见小姐姐在想自己的事情,不理他,洛泽忽然俯下脸来,亲了亲她的脸蛋:“小姐姐,你那么漂亮。要和我试试吗?”
月见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说的试试是什么意思。
“戴唯!”这一次,她不再把他当洛泽了。
“我姐姐早早就试过了啊。我们在美国时,可开放自由得多。”
月见觉得很头痛,看了他一眼,说话有气无力:“别告诉我,你是香蕉人。”
“我才不是黄皮白心的,我是真正的ABC好不好。我爸爸妈妈都是美国人。你看我的蓝眼睛漂亮么?”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依旧是洛泽那对乌黑黑的眼眸。
月见想了想,问:“你认识洛泽,对吗?”
“阿泽弟弟啊。”他想了想,露出些同情的神态来:“他从叁楼摔下来,小腿骨折了。他蛮可怜的,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没人管他。自己拖着一双腿爬到楼下,给我打的电话。我就住在他隔壁别墅。那个暑假,他腿不好。都没人陪我玩了。”
月见心蓦地痛了起来,猛地抱住他,叹了声,“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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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泪水,滴落他的掌心,是滚烫的熔岩。将他坚硬的外壳融化。
“小草,你为什么哭了。”洛泽心疼她,但也隐约感到她的情绪变化与司玉致没有多大关系。
月见抬眸,见他漆黑的眼睛里,是自己。他又回来了。
洛泽与洛克是可以互相感知的。
“你不知道吗?”
洛泽蹙眉,想了想,摇头。
“阿泽,我想,我和你需要见一见你的心理医生了。”
洛泽没有犹豫,握着她的手,答:“好。”
她是不同的,他想让她走进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