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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愿意?”
    重重叠叠的明黄帐幔后走出了四五个高大的太监,静候在了一旁。洛宁的身子微微一震,她闭着眼眸,鼻息间缓缓地深吸了口气,半响,她睁开眸,跪直起了身,朝龙榻的方向重重一叩首,额头触及殿内冰冷的理石,两行清泪自眼框缓缓落下,她抬头凝望着床榻上的人:“禀陛下,洛宁愿意。”
    一盏毒酒,雪白的裙袄上瞬间晕开了大片的血花。烛光孤独得照在洛宁的身上,她一遍遍地用绢帕擦拭去嘴角的血痕,可溢出的鲜血却愈来愈多……她本已无悲无喜,早已接受了这种安排……身可在这将死不死的漫长痛苦折磨下,洛宁发现原来她也会怨,也会恨,至亲人的尸体做皿,多么讽刺……
    重光七年,帝姬洛宁薨殁于锦秀宫中。
    她的魂魄飘荡在尸身周围,她安静地托腮盘坐在棺盖上,望见那些人用刀剖开她血淋淋的胸膛。他们挖去了她的心,洛宁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果然空落落的……
    血太岁终是没有救回皇帝的命,他死在了那个冬日。厚重的棺盖压了上来,眼前的最后一道光明随地宫大门的闭合消失了。血太岁仍在洛宁心口的位置生长,不断吸食着她的血肉,逐渐她的身体开始变化,皮肤剥离了身体,裸露出里面红色的筋脉与白骨。洛宁的意识渐渐变得恍惚。死寂的地下,只有胸膛处那株泣血的太岁正在“扑通”、“扑通”,跳动着……
    不知过了多少年,许是百年,又或是千年,地宫的大门再一次被开启。沉重的棺盖被掀开,洛宁在一阵窃窃私语声中惊扰地醒来。只听身侧一人道:“这就是我太祖当年在手札中记载,唯一一株活下来的血太岁。”
    “这就是血太岁。”另外一人惊呼,痴迷地看着眼前如心脏般搏动的血红植株,说着就要往棺内伸手。可尚未触及到那株血太岁,就被身旁那人赶忙拦了下。
    “且慢。”那人道,“血太岁有诸多讲究,咱们找人先将它送出去再说。你传信给天地镖局的李运,就说愿付黄金两万两,问他敢不敢接这笔生意。另外,”那人的声音微顿,继而道,“熔炼血太岁咱们如今仍尚缺一味药材。”
    “什么?”另一人问道。
    那人压低了声,道:“一个命格极硬人的血肉做药引。”
    “这、这要上哪里找?”另一人磕磕绊绊地迟疑回道。
    “无事,我已看好一人。”
    “是谁?”
    “京城北王家的儿子。”
    “那个病秧子?王老头会同意吗?”另一人有些不确定。
    只听那人一记冷哼,道:“谁说了他只有一个儿子。你莫不是忘了他在三清山出家的大儿子。”
    “这……”
    “你传话给他,告诉他我们找到了一味能保住他小儿子命的药,不过得用他大儿子的命来换,就问他肯不肯。另外,姜铁尸不是一直对炼活尸感兴趣吗?你到时记得给他捎个话。”
    洛宁的手指微动了动,她平静地躺在棺内,心中未起任何波澜。“扑通”、“扑通”血太岁在她胸膛搏动,虚掩在那棵血红植株下的,是她左胸的一片空洞与茫然。对了,她早已无悲无喜了……
    她的棺材被挪入另一具翡翠玉棺中,辗转了数十天后,最终被停放在了一大户家的空屋内。洛宁的魂魄坐在棺盖上,她悠闲地荡着脚,玩着身侧的灯芯。昏黄的烛光在屋内忽明忽暗得闪烁,门外匆匆路过的家仆惊慌地骂了声:“闹鬼了。”洛宁咧着嘴无声得笑了笑。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传来家仆的窃窃私语声。
    “大公子回来了?”一人问道,“可是大公子不是去三清山修道了吗,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
    另一人摇了摇头道:“据说是老爷亲自喊他回来的。”他微叹了一口气道,“大公子也是从小苦命,只盼着这次回来以后两人关系能缓和些。”
    门“吱呀”一声推开,屋内走进来一位白俊的年轻道士。洛宁盘坐在棺材上,她手托着腮撇了撇嘴,道士?她最不喜欢道士了。她愤愤得掐了掐身侧的烛焰,火光忽明忽暗得闪了闪。
    门外引他进来的老头儿缩着脖子,探出了半边身道:“大公子,就是这儿了。老爷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这么一个棺材,月初起就放在了这里,自那以后这屋里头就老闹鬼。”
    年轻道士点了点头:“我知晓了,王叔。”
    “那大公子,没、没事我就先离开了,厨房那里还有诸多事情要忙。”道士点头,老头儿复又谨慎得看了屋内的玉棺一眼,忙不迭地匆匆离开。
    老头儿走后,年轻道士踏进了屋子,他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闭目坐在洛宁的棺材边。洛宁打量着眼前的年轻道士。原来你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倒霉鬼啊,洛宁心道。心口的空洞处不知为何逐泛起一股淡淡的酸涩,洛宁想了想,终还是收了那只拨弄灯芯的手。可怜鬼,我不捉弄你了。
    年轻的道士慢慢睁开了双眸,仰着头不知在思铎什么。半响过后,他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看向身侧那具翡翠玉棺。他苦笑般地轻扯了扯嘴角,低声念起了清心咒。
    “为什么要念这个,他们可是让你驱鬼来的。”洛宁托着腮,终是耐不住性子出了声。
    年轻道士的脸上微微一怔,倒是没有半点惊慌,只是轻声问道:“姑娘难道不想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