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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确是炼丹不假。天后鼻端哼出一声冷笑,只不过,并非老君炼百糙拖着曳地的裙摆,她缓缓踱了两步,本神一直好奇,不知锦觅仙子真身究竟为何圣物,不若,趁着今日良辰炼上一炼?也好叫本神开开眼界。
    我这才看清自己现下所处之处乃是一个八卦轮盘之上,八卦yīn阳两极,天后立于阳极之眼,而我则被结界拘于yīn极之半,轮盘周遭为一圈潺潺清水环绕,水中,三两火红鲤鱼款款摆尾,悠游其间。
    我摸了摸发簪,触手的粗糙之感叫我心下一惊,是了,前些日子因着爹爹嘱咐,我已将凤凰的那支寰谛凤翎给收了起来,眼下只别着根普通的葡萄枝,身无一物护体,却叫我如何同天后斗法。
    天后玩笑,上回九霄云殿之上,水神爹爹不是已然昭告诸仙锦觅真身乃是一片六瓣霜花?
    天后轻蔑一嗤,当年梓芬那妖女凭着几分姿色诱帝惑水神,谁又知晓你父究竟何人?想来那洛霖水神心中也未必能笃定确认。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至今无人见过你这小妖孽真身,今日本神便要验上一验。
    说话间,她手上便赫然变出了一只青玉耳坛,轻托坛身一个翻转,坛口朝下,其中所盛之物细细覆流而出,汇入周围环绕八卦轮盘的清水之中。我闻见一股浓烈的醇酒之香,想来那坛中所装乃是天界至烈之酒。
    但见酒水jiāo混静静流泻,无甚异样。然,当jiāo混之酒水流经一尾红鲤处,腾!地声,股殷红火焰顷刻之间升腾而起,原来,那安静游动的根本不是什么红鲤,而是一枚枚摇曳的火种。连珠爆竹一般,枚枚火种遇酒即燃,九九八十一颗,仅稍许,八卦轮盘周围便升起一圈的围栏火墙,将我们包围其中。
    我额际一跳,只觉浑身燥热,五内渐起滚沸之感。
    业火分八十一类,萤火、烛火、薪火想来对于锦觅仙子来说无甚作用,时辰不多,我们便从第四级醇酿之火起试,何如?后将手中空坛轻轻一掷,哐啷!声砸在八卦正中,火势更盛。当年,你母亲挨到了最后一阶红莲业火之最毒火,却不知你却能撑到第几阶,本神十分期盼。
    观音娘娘,佛祖爷爷!这天后果然毒辣,我本盼着我不犯人、人便不犯我,岂料,有些人天xing便是歹毒。真真人之出xing本恶。莫说我是片水作的霜花,便是一是颗货真价实的葡萄也禁不住她这前任火神用业火烤我,这哪里是试探我真身,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坚定执着地斩糙除根。
    眼下逃跑已是痴心妄想,只能撑得一刻是一刻。我利落地用微薄的灵力护住气舍xué、膻中xué、百会xué、风池xué、天柱xué,运气在周身驻起一道气墙,抵御那绵密不绝的热气。虽然灵力薄弱,却不想那灼灼火舌舔至我所驻气墙处,却像被兜头盖脸斩了一斧的猛虎一般迅速地萎蔫了下去,不得再近我身,叫我有些意外欣喜。
    还未缓过半盏茶的工夫,就听得天后在火海之中冷冷一笑,抬手一挥,那一池酒水瞬间便成了滚滚沸油,火焰颜色渐浓,油星沫子溅she四散,直扑我门面而来。第七道业火,滚油之火!
    我自丹田之中提起一股真气,加固周身结界,却不想,那迎面溅来的油火似一道道恨戾马鞭抽打在结界之上,丝毫无萎顿之势,反而黏附于气墙表面,越烧越旺,瞧着叫人心惊ròu跳。
    天后眉尖一动,似乎有些意外,原来,竟真是那洛霖所出
    我却没空理会她纠结我究竟是天帝生的还是水神生的,只见那火星绵密袭来,步步紧bī,将我围拢期间。我方才看清,原来我所驻气墙乃是水汽所成,水虽可灭火,却是普通之火,油比水轻可浮水上,故而油火半分不惧水,反而附着水上越燃越烈。
    适才这水汽结界灭了酒火,现下却反成了我的累赘引火烧身,想来天后便是凭着我有几分控水之术断定我是水神所出的。
    并拢三指放于嘴前,我大喊声:破!瞬时,水墙应声破裂,四散开来。那本来依附水墙将我围困的油火亦登时消散。然,去了燃眉之火,亦去了护体之水,眼下,环绕八卦转盘的沸油烈焰热气滚滚袭来,我周身顷刻大痛,有如鞭笞,灵台之间有一缕水烟缓缓逸出,被火气瞬间吞噬,蒸腾无影踪。
    咳,咳,咳咳我跌倒在地捂住胸口,不能抑制地大咳出声,最后勉力凝了凝神,方才勉qiáng开口道:天后天后若是现下焚了我的灵元五内,怕是怕是也一道杀火火神之子!
    天后面色惊变,你说什么?!
    我颤巍巍抬了手,指了指眉间印堂,这里,有二殿下的元髓成形不出不出十年十年
    不可能!天后凌厉将我打断。
    我孱弱地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笑,如何如何不可能?我与火神已然双修双修过。
    天后站在妖艳摇摆的火焰中心,脸色沉如翰墨,双手紧握,不知是气是怒,是惊是疑。
    我舔了舔表皮开裂的双唇,添上一句,如若如若不信,不妨来探来探我元灵
    常人有言,虎毒不食子,却不知虎毒食不食孙。不过,周遭火势确实稍稍减弱了些许,我大喘出一口气。但见天后立刻举步跨过八卦两极之界,来到我身旁蹲下,举手便来探我腕间脉象元灵,你这妖孽,竟敢勾引旭凤
    我垂目咬牙,使尽全力击出一掌,与天后掌心对掌心正相对接!火可焚水,我就不信水不能克火!我堂堂正正一个jīng灵,最最讨厌有人说我是妖了!
    掌风出处,划过一道凌厉的雪白弧线,似利剑开刃之光携了雷霆万钧之势攻向天后,不是别它,正是极地之冰三九之雹。尖锐的冰刃直指天后掌心劳宫xué刺去。
    天后面色一变,yù收回右手,却已然来不及。这天地恍若静止的一瞬之间,忽听得她突然启口,喃喃念咒,右掌心腾然跃起一簇火苗,红莲一般舒瓣展叶盛放开来。
    红莲业火!
    我疾疾收手,在仅距毫厘便要触碰一掌心的刹那,险险收回手掌,被自己已然放出的全力击退三尺,震得胸口翻腾,不知骨头是否碎。
    天后却仅被我擦过的冰刃掌风削去掌下一块皮ròu。捂着溢出的一丝鲜血,她豁然起身,面目扭曲勃然大怒,妖孽!你竟妄想弑戮本神!自不量力!今日,便是你灰飞烟灭五灵俱散之日!
    观音娘娘,佛祖爷爷。生死一线之间,我却有些怨怼扑哧君,若不是他与我说双修过可以生娃娃,我也不会想出这么一个下下之策,胡编乱造出这么套话把天后给骗过来杀她。
    原本或许烧死之后,还可以指望留一缕小魂魄去阎王老爷处轮转一番,投胎作个低下的凡人,现下看来却是要被灰飞烟灭半点渣滓不剩了。
    我颤颤闭了眼认命,却听得一声凄厉呼喝:锦觅!
    第五十章
    天后掌心正中,红莲业火扶摇怒放,仅瞥了一眼便晃得我双眼灼痛如针刺,本能阖上gān涩的眼睑,额际划过一道疾风,满头发丝散乱开来,听音辨位,天后已扬起右掌直拍我头顶百会xué。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得一声凄厉呼喝:锦觅!
    猛一抬头,但见一人穿过冲天火光立于十步开外处,火势滔天,漫天盖地铺延而来,于他,却如入无人之境。我已五感渐失,只能模模糊糊瞧见一个挺拔的轮廓,不辨何人,朦胧间觉着那声呼喝倒像是丢了三魂六魄一般惊骇失措。
    面前天后急速回身,旭!话音未落,隐约见一道纤细光芒滑落,正击中她尚未来得及回旋,空门大敞的后背。伴着一声痛苦闷哼,天后被什么大力一震,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随着她本能地收掌护心脉,压于我发顶的红莲业火瞬间撤去,消散了那夺命窒息的迫人之感,我喘了喘,舒出一口气,眯着眼对着远处那双细长的凤目看了半晌,才懵懂辨出来人,刚刚放缓的心律又一下提起来,清晨此人yīn骘的言语犹绕耳畔:锦觅,我想,终有一日我会杀了你。
    看来,今日终归要死在他母子二人之手心下一横,忍着胸骨剧痛,封了体内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一xué,闭气敛息,狠下心gān脆利落地上下犬齿一合,咬住口内腮ròu,登时,一股血腥在腔中弥散,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我皱了下眉,原本半撑于地上的手臂失却最后支撑之力,身子侧倾,终是倒落尘埃之中,遂了二人之愿。
    死了。
    良久,安静得诡异。
    锦觅?凤凰一声不是疑问的轻问似被一口气刹那梗在喉头,极尽缥缈虚幻,倒像被抽了经脉去了心肺一般,游丝一线。片刻静默后,听得他用再清淡不过的调子平铺直叙道:你杀了她。
    纵是这般无风不起澜,丝毫没有凌厉气势的一句空旷陈述,却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点滴入肺。便是我这般诈死之人臂上亦险些立起一排疹子。
    天后咳了一声,不知是伤的还是心虚,音调有些不稳,片刻后便回过神来,怒叱:你竟为了这么个妖孽对自己的母亲出手?!
    周遭不复炙烤难当,倒有些许凉风过,不晓得是不是火熄了,身上平息下来,我的神智也慢慢寻回了一丝清明,才幡然顿悟适才击中天后后背的正是凤凰的一支凤翎,如此一来凤凰倒是救了我,且不惜为此伤了天后我时又不免有些想不明白
    是。我是为了她出了手,然则,不过点到即止。仍旧是往日流水溅玉的声音,只是益发地掏空一般无平无仄,而母亲,却是为了什么下此狠手置锦觅于死境?
    让开!凤凰的言语冷静得骇人。
    你!天后倒抽了一口气,像是气到了极至,你是什么态度?!你就是这般与你母亲说话的?!何况此女幺蛾甚多,孰知她是否诈死?
    我一惊,本yù借诈死逃过此劫,若这恶毒多疑的天后恐我诈死再补上一掌,那可真真一命呜呼。果然流年不利,我正作如是想,便听头顶天后冷哼道:便是死了,这尸身又留有何用?一股业火灼热再次压迫向。
    凤凰却无答言。只觉着周遭气流有变,少顷,却是飞沙走石,狂风大作,未睁开眼,我却仿佛看见凤凰发丝纷飞袍裾张扬立于风眼正中,冷面垂目双手渐拢,薄唇紧抿,舌尖有咒,仅须臾,那咒语便携着刺目金光,仿若挣脱暗夜的第道旭日芒荆飞she向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