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把陈重的冰刀鞋脱下来,外套也帮他脱了,只留下一件短袖上衣和长裤。袜子……想了想,他没舍得脱,又担心冰箱温度不够降不下来,又怕他冻着。
“梁子帮我一把。”夏冰一个人弄不过来他,两个人,扶着陈重的肩膀,把他往冰箱门里面推。
这是一个老式的电冰箱,上层冰冻,下层冷藏,冷藏空间比较大,已经拆掉了间隔板,亮着白色的光,像是要把陈重送到另外一个世界。
“扶着他的头,小心点儿。”夏冰弯着腰,再心疼,也要把陈重放进去。终于放进去了,才能物理降温,让他的身体撑到药效开始发挥。
梁初也弯着腰,把陈重的身体摆正,再抓着他的小腿帮助他缩好姿势。“怪不得罗青灰要去医院呢……医院肯定有备用电机,所以太平间的冰柜才有电。”
夏冰把陈重的胳膊放好,怕冰箱门压着他,一想到太平间,他就想起养父母,他们安静地躺在冰柜里,自己去办理死亡证明,再太平间旁边买了骨灰盒。“医院的冰柜比冰箱的温度低多了。”
“肯定是,而且冰柜还能躺人,这么缩着太难受了。”梁初把陈重外侧的腿也放好,“小重哥,听得见我们吗?听得见吗?”
陈重的身体正在经历折磨,已经被一场看不见的大火给烧没了,感觉不到四肢存在,这个姿势更让他不舒服,腿太长了,怎么坐都很吃力,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就在外面守着,隔一会儿开开门,和你说说话,你别怕。”梁初又看了一眼温度表,是最低温度了,已经到了零下十度,“夏队,咱们关门吗?”
“留个缝儿吧。”夏冰怕给他闷坏了,不舍得撒开陈重的手,也狠着心撒开了,“陈重,我们就在外面,你别怕,发生任何事……你都不用怕了。”
陈重已经没有反应了,缩在冰箱里,脸上被一层白色的冷气覆盖。梁初这才把冰箱门合上,冰箱门熄灭了,只剩下一个一指宽的缝隙。
从这条缝隙里,夏冰看着正在接受冷藏的陈重,他狠狠地低了一下头,抬起头之后拿出了枪,紧紧贴着冰箱门,坐在了地上
陈重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他看不见了,但是皮肤还有感觉,身体还有痛感。他的后背贴在一片冰上似的,凉意透过布料传达到身体上,并且源源不断。每一次呼吸,鼻腔里都是凉的,不像刚才,连吸气都能把他的身体点燃。
手臂和耳朵贴住的地方,竟然也是凉的……他动了动腿,只觉得腿太难受了,可是周边的这种凉意,让他的关节很舒服。
好凉,好凉啊,陈重感觉冷空气不断袭来,像一个冰凉的拥抱,虽然冷,反而解救了他……他开始调整坐姿,试着让自己缩得更舒服些,但是力气很快用光,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他张开一只手,贴在了旁边一片冰上。
冰……他喜欢冰。
冰箱外面,梁初拿着斧子,站在厨房的入口,夏冰坐在冰箱门的外侧,手里的枪指向门口,随时保持着警惕。
在他们的旁边,是一个悬停的飞行器,绿色的运行灯一直在亮,无声地陪伴并且告诉他们,车里的人一直都在。
速滑一队都在。
迟飞扬在车里,缓慢地舒了一口气。“教练,他们找到冰箱了,陈重已经坐进去了。梁子和夏队守着冰箱呢。”
“太好了。”齐小宝拉住德牧的狗链,怕他扑咬罗青灰,“小重哥一定能好,他一定能好。”
“真不一定。”罗青灰站在旁边,厨刀仍旧在脖子上架着,“不管发生什么事,人都要做好随时离别的心理准备。再说,死又不是尽头。”
“你别说这些行吗?”平豪时刻监视着他,“我兄弟不死,知道吗?他今天不死。”
罗青灰连动都没动,只哼了一声。“今天不死,有一天迟早也会死,大家都是早晚的事。这个世界大家都是一样的,别管多有钱、多有地位,到了那一天,都会变成一把骨灰。”
郎健接过飞扬手里的影像镜,看了几分钟寿衣店内的情况。“你是干这行的,所以看得淡,这些孩子还小。”
“不小了。”罗青灰看了一圈,“都成年了吧?我在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已经懂了这些道理。中国人啊,普遍没有死亡教育,一碰到死就害怕。怕什么呢?死了之后的事,谁都不知道。”
“你倒是不怕?”平豪问。
“我早就不怕了。”罗青灰摇摇头,“只是别人因为怕死,所以也怕我们。”
“你们?”郎健开始警觉。
“干我们这行的人。”罗青灰看出了他的动作,“没出事之前,除了家里死人的,没有人愿意和我们这行的人多说话,好像多说几句就沾了晦气。也都看不起我们,平时走在路上看见了,连个好脸色也没有。可到头来呢?还不是变成丧尸,全死了。”
这时,车门前走过了两个丧尸,他们是从社区医院的方向来的,一步一摇地走过了寿衣店的门。
“刚开始的时候,医院里接了好多受伤的人。”罗青灰回忆着,“这种事,医院肯定是最先受到冲击的地方,受伤了都想看病。结果就一个一个地变了,又把医生、护士给咬了……咬我的那个女人,当时已经觉得她自己快不行了,抓着一把钱,跑到我店里给自己买身衣服,说换上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