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盔的护目镜迅速调节明暗度，让小明和刀锋快速适应光线的变化。
    指挥部呼叫小明的代号，致以英语的祝福：“大山！大山！祝你们一路顺利，一开始就成功！自由属于人民！”
    “大地！大地！自由万岁！”小明高亢地回应，心里话，活着才能万岁，死了就是百年。
    身后传来一声呻吟，小明飞快看了一眼后视镜，透过飞行头盔的面罩，可以看到刀锋脸色苍白，表情相当痛苦。
    他却无暇顾及他，当即展开超低空飞行。
    基地一号的位置是绝密的，如果被敌人侦察到，也就失去了二次核打击的基础，对敌人的核威慑将不复存在。
    基于这个考虑，小明所驾驶的战斗机，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可以降落在任何地方，唯独不能返航，以免被敌人追踪到。
    而且，由于核弹太重，为了提高飞行速度，战斗机没有携带其他弹药，一旦遭遇敌机，就会变成活靶子。
    因此，小明一开始就做超低空飞行，以避开敌人的雷达，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袭击目标——港口城邦。
    战斗机贴着地面，划过由黑转亮的天空，转眼之间，将基地所在的核尸之城甩到了身后，变成一个黑点。
    小明的战斗机驾驶技术，是在日月号航母上练就的，相当过硬，尤其是舰载机的降落，要求极高，其中包含了超低空俯冲的技术。
    然而，那是在大海上，海平面是水平的，而现在是在陆地上，地形高低起伏，偏偏地面的积雪还未融化，和灰蒙蒙的天空浑然一色，很容易产生视觉误差。
    小明的飞行高度保持在八十米左右，距离地面一百米以下是雷达的盲区，当然飞得越低越能避雷达，但也不安全。
    小明驾驶直升机做超低空飞行时，可以目测飞行，并下降到几米的距离，但是驾驶战斗机就做不到。
    因为近地面的障碍物多，战斗机的速度远超直升机，回旋余地极小，不容有丝毫闪失，一个失误，就可能是机毁人亡的结局。
    因此，他必须依靠机载的地形跟随和地形回避雷达，将战斗机保持在选定的绝对高度，并佐以目测，才能保证基本的飞行安全。
    小明全神贯注，地形雷达的探测数据，即时投射在透明面罩的显示框中，他不时看一下导航仪，确保自己没有偏离航向。
    这条路线是刀锋选定的，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开帝国的城邦和雷达，直达大海边。
    小明从后视监视器上，清楚地看到机尾的喷口吹出一道长长的气线，舱外气流高速摩擦的呼啸声清晰可闻。
    这个高度，虽然可以规避雷达搜索，但是如果地面有敌人的观察哨，照样无所遁形。
    不过，也顾不得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小心啊！”一直默不作声的刀锋忽然惊恐大叫，通过头盔对讲机，传到小明的耳中。
    小明一惊，随即听到雷达的嘀嘀报警声，显示框中的数据忽地变红，一道阴影突现眼前，不好，有巨大的障碍物！
    他看清了，前方是一座积满灰雪的高山，与灰色的天空融为一体，所以他没注意。
    此时要左右规避，已经来不及，眼看着雪山的影子扑面而来，嘀嘀的报警声越叫越急，那是要撞机的信号！
    “fuck……”刀锋的叫声充满了后悔与绝望。
    小明感觉到了死神接近的窒息，心脏几乎跳出体外，他的眼眸一缩一放，雪山的倒影倒映在他的视网膜上，眼前的世界为之一慢，进入了潜能的世界……
    但见尖尖的机头刺破空气，荡起层层涟漪。
    两边的机翼掠过积雪覆盖的山林，带起长长的雪线。
    对面的山坡轮廓跌宕起伏，有如波浪。
    耳边是刀锋拖得长长的叫骂……
    那一刻，他只觉自己和战斗机合二为一，形同一体，久违的“我行在天，如行在地”的感觉，充斥整个身心。
    小明猛地一抬操纵杆，战斗机在千钧一发之际，转头向上，贴着山形垂直爬升，直往山顶而去。
    “god——”刀锋又是一声长长的呻吟，至少，没有去见上帝。
    小明稳稳地驾驶着战斗机，像一只钢铁大鸟，掠过山顶，眼睛一亮，看到了一条长长的黑线，通往灰色天地的尽头，大峡谷到了！
    刀锋也出了一口长气，这条大峡谷一直延伸到大海边，危险的陆上飞行，快要结束了。
    “嗷呜——”小明一声狼嚎，战斗机呼啸而下，钻入了峡谷之间，这是最好的隐身飞行地形，压根不用担心敌人雷达的搜索。
    峡谷之间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视野一目了然，加上地形雷达的引导，这段距离相当安全。
    小明将飞行速度降下来，放松绷紧的肢体，这才有机会跟刀锋说话，舒缓他的心情：“兄弟，看来上帝是存在的，否则，我俩就去见他了。”
    刀锋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兄弟，你这一手驾驶技术，一点不亚于你的刀法，能把潜能运用到交通工具上的高手，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人。我曾经跟第一个人练习过，可惜我的天赋比他差远了，一直没有练成。”
    小明倒没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也不觉得用潜能驾驶飞机有多难，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他有些好奇的是，什么人？让刀锋如此推崇：“这个第一人，他是谁啊？”
    刀锋语气一黯：“他是我父亲，他已经死了。”
    “对不起！”小明可能比任何人都理解父子之间的情感，因为他有一个伟大的父亲。
    刀锋显出柔软的一面，抽了一下鼻子：“没什么，他已经死了八年了。”
    大峡谷在前方拐了一个大弯，小明转动操纵杆，拐过去，继续直飞，在心中憋了半天的疑问脱口而出：“兄弟，你是特种兵出身，伞降训练，空中突袭，应该是常事，怎么会有恐高症或恐飞症呢？”
    刀锋一阵默然，半晌才开口，悠悠道出一段往事：“核灾难后的第三年，最后一支成建制的美军特种部队，受命支援困守伦敦孤城的英国政府。当时，尸暴爆发，非常危险。而我，只是该部队中的一名新兵。我们五百名兄弟，化整为零，加入英国守军的各条防线，迎击海啸一般的核尸大军……”
    小明记起来，强森讲过柏林战队的来历，就有这个故事，那应该是旧时代的最后尾声了，而这支特种部队的结局，也可想而知。
    果然，刀锋的恐惧症就来自这场空前的核尸大战。
    五百名特种兵，打到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人，由特种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亲自率领，向最后一个武装直升机接应点突围。
    他们杀出一条血路，终于来到了接应地点，只剩下八九个兄弟，其中有老兵、露丝、拳王、闪电，自然也包括刀锋。
    当直升机降落时，两名兄弟落在了最后，被一群核尸包围住。
    最高指挥官拼死杀回，将两个部下救了出来，自己却在跳上直升机的一刹那，被一大群核尸抓住。
    已进入机舱的刀锋，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双手。
    其余的兄弟一起开枪，试图将最高指挥官身下的核尸打死。
    然而，随着核尸越聚越多，直升机不得不升空。
    刀锋死死地拉住最高指挥官的手，他身下的核尸，形成一个又高又长的核尸触角，拉住他的腿脚不放，将直升机和地面连接在一起。
    在巨大的拖力下，直升机来回摇晃，怎么也飞不高，情况危急万分。
    最高指挥官命令刀锋放手，但他咬着牙苦苦支撑，其余的兄弟也一边开枪，一边帮着拉最高指挥官。
    但是核尸如蚂蚁一般地附在最高指挥官身上，怎么杀也杀不完。
    终于，刀锋感觉双手一轻，下面的核尸纷纷坠落，直升机得以升空。
    刀锋一把将最高指挥官拉进了机舱，才发现，他的胸部以下，只剩下血淋淋的骨头……
    说到这里，刀锋呜咽起来：“这个最高指挥官，就是我的父亲！这支特种部队的代号，叫做刀锋！”
    那一刻，小明恍然大悟，才明白刀锋为什么恐惧飞行，也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升职，最敬爱的父亲惨死在自己的面前，绝对是儿子一生的梦魇！
    他感同身受，大声道：“兄弟，我为你有这样的父亲感到骄傲！他以自己的生命，证明了自己无愧于战士的身份、无愧于指挥官的职责。身为儿子，当以这样的父亲为一生的榜样！你不应该恐惧飞行，更不应该逃避责任。我们应该接过父辈的旗帜，用我们的鲜血和生命，证明我们是他们的好儿子！让英雄的血脉，在我们的血管里流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刀锋被小明充满真挚感情的话打动了，泪流满面，连连点头，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明同样热泪盈眶，他的眼前浮现出父亲为了自己舍生忘死的一幕，即便他变成了核尸，依然没有忘记对儿子的爱！如山的父爱！
    或许父亲没有刀锋的父亲伟大，但是父亲决绝无愧于父亲这个称号！
    爸爸，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当你的儿子……他拼命瞪大双眼，不让泪水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