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进一旁停留的悬浮车,直接抖落一枚纽扣大小的东西,飞行器在空中弹开,他一脚踏上去,朝碉堡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冲过去。
秦斯原本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佐伊的书桌前,一边回忆着自己最初开始忘记一些事情的小细节,一边用刚刚问狱卒要的纸记在上面。
这种最古老的书写方式是为了防止那个在暗地里窥探自己,操纵着自己的虫修改他的只虫终端,删除某些他留下来的东西。
而就在他回忆到一半时,突然,窗外异动,他迅速回头,只见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只手扒着窗沿,下一秒,军雌翻身跃了进来。
秦斯:“……”
他一时间有些怔愣,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到军雌喘了口气,抬眸看着他,朝他走过来,才摸了摸鼻子。
“少尉您还真是……让我出乎意料呢。”
“怎么说?”佐伊走到他跟前,反问。
秦斯想了想,诚恳道,“有些时候,觉得您弱不禁风,明明是很好对付的虫——事先声明,这点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而有的时候,您又会做出一些叫我很……”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继续说,“惊讶的事情。这样看起来,您似乎又没有那么弱。”
“这样强烈的反差,几乎都要让我怀疑少尉您其实是两只虫了。”
“明明是因为和你比较起来才会比较弱。”佐伊漠然。“还是不要想当然地好。”
秦斯:“……”
OK,他努力不让场面那么尴尬了,但似乎某只虫并不领情。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他们之间除了正事,应该没什么好谈的了,所以佐伊喊他留一下,应该还是因为没有完全解除对他的怀疑。
叹了口气,秦斯靠在墙上,斟酌道,“那么,为了防止我继续‘想当然’,我就直接问了,您找我,还有什么事情?”
“……”
这次换佐伊沉默了。
“您还想知道什么?”
“……”
佐伊的脸色很不好看,面色苍白的几乎随时要昏厥。秦斯有些于心不忍,刚要说话,却停佐伊开了口。
“我要跟你一起去。”他一字一顿道。
“……”秦斯叹了口气,“别说傻话了。”
但佐伊丝毫不领情,他的眼眶一点点红了,但还是提高了音量,“你不让我跟你一起去,是嫌我给你添麻烦吗?”
“当然不是,你别多想。”
佐伊点了点头,“那行,我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
秦斯:“啊?”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么疯批的一面?他又好气又好笑,指了指门外,“你这个大一个监狱不要了?”
佐伊冷漠,“我已经找好虫接替我了。”
秦斯:“你这算擅离职守对吧?”
佐伊:“你管我?”
秦斯:“……”行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佐伊,低声说,“你真的……用不着这样。”
“你跟着我一起去,我也不会因此感动,然后就和你在一起。”
“……”
“对不起。”
“……”
是这样的吗?
又一次失败了吗?
每一次都是这样,他永远有着自己的计划与目标,永远有条不紊地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跋涉,永远用这样礼貌而疏离的姿态来拒绝着任何虫进入到他的世界之中!
于他来说,他只不过是漫长虫生中匆匆一眼的过客而已。
早该明白的,他没有情感。他们不一样。可他明明早已不再希冀能够得到他的回应,但为什么连让他跟在身边也不行呢?
军雌碧绿如同翡翠般透亮的瞳孔颜色一点点加深,变得混沌起来,似乎有无数的粉末在里面卷起漫天风暴。
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变得几乎透明,细小的纹路从面具下蔓延出来。
秦斯皱了皱眉,伸手去拉他,“你怎么了?”
佐伊恍若未闻。
他缓缓伸手,动作有些机械地取掉自己的面具,露出额角的一道疤痕,然后秦斯眼睁睁地看着军雌修长的手指轻抚过那道伤疤,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疤痕时,那丑陋的痕迹居然开始一点点破碎,在空气中化为齑尘,下面的皮肤光洁干净得看不出丝毫痕迹!
这是?
秦斯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后退一步。
他眨了眨眼,看着面前虫随着那道疤痕的消失,容貌似乎也在一点点发生着些许的改变,大脑深处似乎有个角落在隐隐作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你又要抛弃我了吗?”他漠然地说。声音因为麻木空洞而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甚至和刚刚质问他时都不一样。
等等!这不是佐伊!这分明是……
少年睁大了眼,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了混乱的思维。
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病毒入侵的计算机一般,无数程序雪花般飞来飞去,嘈杂和喧哗如同一团缠在一起的污秽牢牢塞住了道路。
这明明是……
那一晚上,柔软的肌肤,温热的怀抱,似乎充满爱怜却又似乎毫无情感的亲吻……
秦斯感觉自己在瞬间坠入了黑暗的梦魇,无数双手扯着他的四肢将他拉扯下去。
“砰”地一声,后脑勺传来一阵刺痛,少年身体一僵,紧接着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军雌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