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砳砳正发着呆,直到被原初的声音打断了。
他听到原初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这次不亲吻就走了?”
“……”
许砳砳刚回过神,又被原初问得一愣,一时语塞。
不夜城原本是被许砳砳单方面拉黑的地点,主因当属白玫瑰之夜,那一夜让许砳砳彻底领悟到初初对他抱有怎样的想法,当时的震惊和难为情都可以被后来的两情相悦抵消,但他不会跟眼前的原初做同样的事,更别谈事后和解了。
许砳砳努力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用“当时也没有做过这种事”糊弄了过去,他含糊其辞,东拉西扯,绞尽脑汁地在脑海里挖掘他和初初以前的相处常态,跟原初详细说明。许砳砳没有发现,因为他试图尽力掩盖过去而絮絮叨叨地说起往事,人也一下子变得活泼话痨起来,和这几日的状态截然不同。
许砳砳细说着,原初则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原初意外地发现,他很喜欢听许砳砳说话,比以往的任何消遣活动都喜欢——但是许砳砳只能对他说话,而不是透过他跟另一个对象隔空对话。
很快,原初便又有了新的困惑:他很喜欢许砳砳和他说话的感觉,可是许砳砳说的全是关于另一个“他”。
——这种情况下,他既想听许砳砳多说话,又不想许砳砳满心满眼说着别人,他应该怎么办呢?
原初分神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到满意的答案。
许砳砳此时还在絮絮叨叨:“你以前还是一条小黑蛇的时候,哦不对,应该说是小黑龙,你就只有这么点大——”许砳砳用手比划了个大小,“总喜欢趴在我的头顶上,现在回想起来,初初那时候就有万耀殿殿主的影子了,你看,即便是在你完全失忆的状态下,你也习惯了站在高高在上的君临城下的位置。”
原初闻言,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这个习惯。那个‘我’,一定也不是习惯高高在上。”
难得原初表态,许砳砳好奇地追问:“那是为什么?”
原初抬起眼眸,目光先是落在许砳砳的头顶上,几乎不用多想便有了答案:“那只是对你的保护姿态。未化龙的形态行动不方便,只有爬到你的头顶上,视野才更开阔,‘我’想保护你,得随时警戒着周围潜藏的危险。”
许砳砳张了张嘴巴,一时无话。
“那……”许砳砳直视面前这双熟悉又陌生的黄金瞳,阴差阳错地开了口:“……那现在呢?”
原初疑惑地低下头:“嗯?”
许砳砳抿着唇,没有多余的解释,执意地追问:“现在呢?”
原初静静地看着许砳砳,紧接着,他抬起手比了一下许砳砳的头顶正对自己眉锋的距离,答非所问地应道:“我现在站着也比你高了。”
许砳砳来到妖界三个月,其中大半的时间是在终南洞度过的。
终南洞本应该叫终南村,位于妖界大陆的极南之地,九天河自天上来,像一条白色纽带将终南村阻拦在外,形成一道天然的壁垒。
许砳砳居住在终南村的期间,终南村对外已经被迫更改成终南洞。原因无它,只因终南村长达几十年当选妖界零潜力的衰败村镇,甚至还在全大陆被通报批评为“妖圈之耻”。
人才外流,缺乏劳动力,也没有外来人员愿意在终南村扎根,终南村从同级村镇中除名,级别也一降再降,先是终南街,后是终南洞。
许砳砳几乎还能在脑海中完整复原终南洞的原貌,那里绿植繁茂,鸟语花香,就是人烟稀少,全村上下仅剩十二户留守的妖户。
许砳砳依稀记得他意外掉到这个妖怪世界的时候,整个人刚从泥淖里爬上来,灰头土脸,每天都战战兢兢。
之后他装成Ovary苟且偷生,身份败露藏无可藏,为了不连累他的邻居,他不得不和初初离开终南洞。
他还记得,临走前在终南洞渡口的断桥看到一棵斜卧在岸边的枯树,延伸的树杈在九天河的水面映出倒影,像一个客死他乡的旅人在发出最后的呐喊。
而许砳砳今天又回到了这里。
他站在河对岸,远远地看到枯树伸出的枝丫在向他招手。枯树还在,断桥也不知何时被何人修缮完好。
许砳砳在对岸驻足片刻,脑子很乱,细究起来却又翻不出任何思绪,近乡情怯这四个字在他身上提现得淋漓尽致。
许砳砳也有些意外,来到妖界之前他还将“没心没肺”当成自己的人生座右铭,这个人生指南本来与妖界完美契合,可是他在终南洞不过呆过一个多月,和终南洞的几位邻居停留在最浅的交情,现在竟对他们那群装神弄鬼、善恶难辨的妖怪产生几分感情。
就像许砳砳怎么也没有想到,阿尔黛以他的相亲大会为噱头吸引众妖齐聚万耀殿时,终南洞的邻居们也会为了救他而出现在那里。
“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许砳砳的思绪被原初打断了。
他回过头,只见原初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个绿荫覆盖的穷乡僻壤。原初已经获得初初过半的记忆,他对终南洞也有了零星的印象。
许砳砳应了一声便带原初踏上断桥。
熟悉的藤萝小道映入许砳砳的眼帘,藤本月季攀上墙篱,大簇大簇的黄菊花团团簇拥着路边老旧的藤木椅,花团锦簇,生气勃勃。终南洞多花草,多树木,环境优美,就是住户少,终日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