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向阳双手紧握成拳,脊背控制不住地颤抖,不敢再去看同伴正遭受的酷刑,临近崩溃的神经自动屏蔽了周遭的一切声音,他紧紧地闭上双眼,可是在这样的无声世界里,脑海里唯一浮现的画面却还是同伴抽动的手指尖,每根染血的手指都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动弹着,指尖的尽头是那个脏兮兮的平安符,仅有三厘米,很近很近,那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又隔着天高地远。
在白向阳小时候,平安符被污血弄脏了可是要挨长辈一顿好打的。这样的平安符已经不能用了,需要焚烧干净,再重新求取一个新的符袋。
在过去的百年里,白向阳对曾守护过他们一族的米其神已经没有了半分敬畏,他甚至痛恨这位过去的守护神——可他原先以为自己对这位“死”在过去的守护神没有了一星半点的期待,以为自己内心对这位守护神只剩下深恶痛绝,直到这一刻,在同伴毫无希望却又不断尝试着要去抓住那个保护符的这一刻,他的心揪得快要喘不过气时,才忽然意识到,他之所以痛恨守护神,是因为他仍对迟来的守护神心怀期待,哪怕守护神缺席了整整一百年,他每一天每一夜,依然心焦地盼望着“神”的到来。
只要神他明天还会来,只要神他后天还能来,白向阳会原谅他的,他会的啊,袖珍白玉鼠一族世世辈辈也都会敬重他的啊。
可是神他得到所有信徒的无条件信任和崇拜,却迟到了一天一月一年一百年,每天,每夜,反反复复地碾碎信徒们的希望。
这样的神明,还值得白慈赔上另一只手腕吗?
白向阳凭借一股不甘的不忿,猛地睁开眼睛,他打破脑海里无声的禁锢,消失的视野和周围各种混杂的声音一同涌入他的脑中,他愤怒的哭腔冲破四周的悲鸣声和泣声,冲着同伴放声大喊:“给他啊!你给他啊!”
神明抛弃了他们,为什么他们还要坚守神龛?
他要你就给他啊。
快给他啊!
第157章
眼见蟒蛇精露出残忍的笑意,法力从他指尖倾斜而出,像果汁在半透明的吸管里奔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顺着红绳蜿蜒绕过几圈。
千钧一发之际,白向阳不管不顾地顶着蟒蛇精释放的巨大威压向前踏出一步,当蟒蛇精再一次拽着保安符一扯,白向阳已经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想也不想就用手抓住红绳。
红绳瞬间在他的手心里熔断,但是柔嫩的细绳有如刀锋那般锋利,在他手心里划出一道如同断掌的生命线,裂痕血肉模糊,鲜血在握紧拳头的指缝里涌出。
红绳被白向阳截断,但是绳索从白慈手腕上彻底脱离之前,如同一条光滑的毒蛇般在他纤细的手腕上割出数道攀援而上的沟壑,沟壑下面是清晰可见的森森白骨。
还好,至少这只手还能保住——白向阳竟然还松了一口气。
可是白向阳只来得及瞥见这一眼,下一秒就被蟒蛇精的尾巴拦腰蜷紧,几乎要将他全身的骨头都勒断,刚松下来的那口气没能补充回来,他忽然就大张着嘴剧烈吸气,可是急喘的呼吸没法把氧气送进肺部,他如一尾即将溺毙在深海里的浅水鱼,明明鼻口并用,大口大口地汲取空气,可是他的身体濒临在缺氧的处境中缓慢死亡。
蟒蛇精十分不高兴在满足自己恶趣味的半途中被别人打断。
他顺手把另一只捣乱的小白鼠抓起来,但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小白鼠,他此时扫兴地甩着手里的保安符,粗糙的指腹“抠”着保安符上面的绣字,辨认出上面的三个字确实是“米其神”之后,他就弃如弁髦般将保安符拋出去。
老鼠精冷眼旁观着两只小白鼠,实际上他不太关心小白鼠的死活,除了有些可惜外,他更担心剩下三个幼崽和五个成熟体更加不好分配。蟒蛇精在凌虐小白鼠取乐的空隙,老鼠精甚至在计算着剿灭蟒蛇精吞掉所有货物的可能性,当然还是利益至上,另外几伙势力可都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这两伙临时拼凑起来的“盟友”起内讧呢。
老鼠精不得不中止蟒蛇精的恶趣味:“听着,你可以虐杀这两只白玉鼠,但是造成的损失会分配到你们的份额里。干正事要紧,我还得去跟上头交差,你也一样,你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蟒蛇精正在兴头上,“天敌”是铭刻在骨血里的基因,蟒蛇精让小白玉鼠恐惧,小白玉鼠让蟒蛇精兴奋——是各种意义上的恐惧和兴奋。
单方面虐杀毫无反抗能力的小老鼠,就像他的祖先喜欢把猎物绞死再一口吞吃进肚一样。
但是蟒蛇精起码还维持着理智,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可承担的僭越范围,无比真诚地回答道:“行,我只杀死这只,给你留一只。”
蟒蛇精像抖破布似的甩了甩手上提溜的那只小白玉鼠精,同时一挥蛇尾,把白向阳甩给了老鼠精。
老鼠精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蟒蛇精的方向,一心只惦记着要拿下两只幼崽的归属权,余光中见蟒蛇精把人抛过来,就敷衍地伸出单手想要借住小白鼠。
可是,他伸手拦了个空。
两个陌生的身影凌空悬停在蟒蛇精和老鼠精的中间,其中一人截走小白玉鼠。
率先落入老鼠精眼里的,是两人相近的黑头发,以及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
“为什么不直接降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