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不愿承认,可阿尔黛就是引他心窍不静、丹心不净的执念。
凤皇屏息凝神,强行压制体内暴跳而起的火气。
凤皇生来便拥有世间最为精纯的凤凰火,此火至阳至烈,凤皇只有修身养性,唯有薄情冷意抑制凤凰火焚噬心性。像凰鸟一脉所拥有的雌火威力则会弱上许多,受凤凰火影响,凤凰一族天性暴烈,也是血脉相传所致,所以凰鸟从前在万耀殿内如何放肆,只要她不越过雷池一步,凤皇从未追责。
凤皇自诩,从他出生以来的这千百年间,他一直克己行事,心如止水,直到出生低微的阿尔黛以上三皇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
阿尔黛行事乖张狠厉,平时却总眨着一张盈盈笑眼,笑容轻佻又挑逗。
凤皇自然是看不上他,他本该像其他皇族一样对自己敬而远之,他们本该做好上下级的本职工作,偏偏,阿尔黛对自己纠缠不休。
初见时说是一见钟情。
再见时说是念念不忘。
他明令禁止阿尔黛在工作之外的场合约他见面,阿尔黛便以挑战上三皇首席之位的借口,频频约战凤皇。
越位挑战,不可拒绝,阿尔黛九十九战有九十九败,凤皇烦不胜烦,阿尔黛却乐在其中。
……
第一百战,是原初殿下自爆当日发生的。
凤皇带着原初殿下的元神逃出万耀殿的那一天,九天河畔被焚烧得满目疮痍的焦土地里,不只烧尽了凤皇的肉身,还有一枝梧桐枝桠。
凤皇摊开右手掌心,刚才握着城主之女,手心残留余香。
阿尔黛问过他。
——如果我是冰清玉洁的处子身,你还会拒绝我吗?
凤皇没有回答。
*
城主之女拢着胸口被撕开一大道裂口的公主裙,神色平常地走在走廊之上。
镶在玉石壁上的夜明珠点亮城主之女前行的路,沿途的妖怪打量“她”两眼,如同金鱼眼般外凸的大眼睛里藏不住暧昧之色,待城主之女走远几步,妖怪们头挨着头挤在一起八卦道:“开盘了开盘了,是那人族贡品色诱凤皇冕下,还是凤皇冕下想要尝尝鲜,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
身材魁梧的棕熊精搓着两只粗糙的熊掌,嘿嘿笑道:“虽,虽然,传闻中的凤皇冕下不近美色,但,但是,这个人族毕竟是吾皇所赏赐的婚约者,所,所以,凤皇冕下只是想完成吾皇的任务!”
一只身姿婀娜的树妖不屑地哼哼唧唧道:“你们是瞎了么?只有凰鸟大大才是凤皇冕下的官配,那个人族贡品算个什么东西,凤皇冕下连多看她一眼都嫌脏了眼,哪里会碰她啊?肯定是那小浪蹄子卖弄风情,故意扯坏了裙子,呵呵,可不得被冕下扫地出门嘛。”
白鼠精连连摇头:“不好说不好说,我倒觉得熊兄说得更有道理,凤皇冕下只是执行婚约任务,而且据我观察,贡品不仅被撕毁了衣服,甚至还被凤皇冕下单独逐出门外,可见冕下虽然依旨履行职责,对那人族贡品却是十二分之嫌恶,这完全符合当前的情况!”
“……”
城主之女没有理会身后叽叽喳喳的议论,清秀的眉头打得很紧。
虽是被凤皇赶出来的,但城主之女却松了口气。
“她”托着自己的左手臂,虽然凤皇已经替“她”疗过伤,骨折被复位得很好,扭伤处也彻底复原,但是那种锥心的痛感却是实打实地留在了“她”的记忆里。
“她”虽然享受疼痛的瞬间,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身体经历阵阵巨痛却无法自行复原的体验,“她”刚才疼出一身虚汗,眼泪也自行流不停。
仅仅是手臂脱臼就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这不仅让“她”犯愁,就算这副身体真的成功上位了,也顶不住凤皇折腾个前戏吧?
只稍沾上一小撮凤凰火,这具凡体就该被烧成灰烬……
“……”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失策了。
自打引诱失败的初夜过后,城主之女难得消停下来,也不再见缝插针地跑到凤皇的面前晃悠。
是日。
听说凤皇昨夜离殿去处理私事,城主之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近黄昏,也即是凤皇已经离殿多时。
凤皇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万耀殿,“她”觉得很是奇怪。
万耀殿在阿尔黛执掌的百年间,扬武威,耀凶名,此间理念,凤皇并不能够认可,凤皇重新代政,肯定要废旧立新大换血,只是不知道他会从哪里先下手。
日暮昏沉,城主之女凭栏而立,沐浴在暖黄色的霞光里,翘首盼着凤皇从天而降。
可惜“她”没盼到凤皇归来,倒是又跟凰鸟碰个正着。
凰鸟一身红衣如怒放牡丹,她明明是百鸟之王,可一遇见城主之女就像一只愤怒的母鸡,振着翅膀俯冲而来,一路咯咯叫得响亮,扬着尖喙要和城主之女一决高下。
虽然城主之女觉得逗凰鸟失态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但是“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逗得狠了,凰鸟不管原初殿下的命令对“她”下死手,那“她”可不得当场入土为安啊。
城主之女正想避开凰鸟和她的随身侍婢的锋芒,忽见漫天霞光红得更加热烈,他们一齐转头望去,只见连天的霞蔚被那一团“火”烧得通红。
在火光明灭间,凤皇轻点地面,落在走廊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