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张斐然是理所应当地认为裴景行的心上人十有八九就是将门女儿,现在仔细回想,那番形容反而更适合用在男人身上。
一旦想通这一层,张斐然只觉得自己眼前的迷雾瞬间消去。
“是苏衍么?”张斐然这两天将裴景行与苏衍的互动都看在眼里,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换了个角度看,十分可疑。
果然,裴景行脸上难得露出惊慌的神色,慌忙否认:“不,不是他。”
张斐然见他这般反应,心下一沉,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刚想出言呵斥,可对上裴景行神色闪烁的双眼,心中一软,那些话到底是没说出口来。
“我知道你经历过那件事以后,就很难信任别人了。”张斐然尽量柔和了语气,慢慢说道,“但是你才二十岁,你还有三四个二十年在前头,你当真要把自己今后的人生绑在一个男人身上?”
裴景行就怕张斐然一气之下,责罚苏衍。此时,他在心中松了口气,回答道:“师父,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些人他们不就是把自己今后的人生和一个陌生人绑在一块了么?比起他们,起码我知道我喜欢的是谁,为什么喜欢他。”
张斐然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便反问道:“那他呢?他喜欢你么?”
裴景行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因为裴景行自小失去双亲的缘故,张斐然严格教授他武艺的同时,其实也十分疼爱这个徒弟。看到自家徒弟低沉的模样,那些重话怎么还会说出口呢?
“你可知道,这条路很艰难,比常人走的路都要艰难?”
裴景行先是一怔,随后点头道:“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
听了这话,张斐然反而笑了起来——迎难而上,这才是他的好徒弟呀。
“你想想你平时看到苏衍是什么反应,再看看苏衍看到你又是什么反应,要是两个人的反应差不多,这件事或许就能成了。”
这话大出裴景行的意料之外,他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了:“师父,你……你不……不骂我?”
“为什么要骂你?”张斐然大笑道,“是因为你不喜欢女人,还是因为你没法传宗接代?我在战场上无数次就要死了,又从鬼门关里逃出来,还能有什么看不开的?人生在世,就要活个痛快,要是你一味压抑自己的本心,日后娶了不喜欢的媳妇,那不是害了人家么?我这是在为民除害,懂了没?”
裴景行当然知道自己师父是在嘴硬,连连点头:“懂了,我懂了,多谢师父替徒儿解惑!”
作者有话要说: 裴街使全程懵=v=
第74章
裴景行与张斐然一番交流,听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毕竟才是二十出头的热血小伙子,又是情窦初开,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和吞八荒的胆量,气势汹汹地就忘苏衍睡着的营帐方向走去。
西北的冬天不似西京,寒风好似刀子一样割在人身上,虽说已经全副武装了,可寒风一路吹,最终还是把裴景行一时发热的头脑给吹凉了。
大晚上的,人好好地睡着,这时候闯进去,别说剖白心意了,指不定一脚就被踹出来。
裴景行思来想去,觉得这法子不行,但是他在这件事上一点经验都没有,可以说是白纸一张。可如果要让他折返回去找张斐然取经,那也是万万不行的——或许是少年老成,别看裴景行身兼金吾卫左右街使,在公务上说一不二,干净利落,但遇到感情的事情,就格外得小孩子气,扭扭捏捏不想让别人知道。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裴景行只差这临门一脚,偏偏就是因为差这一脚临门,他在苏衍所在的营帐前站了许久,最终还是一拍脑门,又折返回去,坐到那几个守夜的士兵身边,一块围着火堆取暖。
张斐然坐在不远处,看着自家爱徒吃瘪,也不主动上前教授几招,而是笑了笑,收了紫竹萧,慢悠悠地晃回自己的营帐里,睡大觉。
“裴街使,大晚上的怎么不睡啊?”
因为裴景行是张斐然徒弟的缘故,这些士兵对他都是乐呵呵的,看他一个人大晚上不在暖呼呼的营帐里睡觉,反而来火堆旁和他们一起吹冷风,不免有此一问。
“睡不着,就起来了。”裴景行捡起一根木柴拨弄了一下火堆,反问道,“你们在这荒漠找多久了?”
“十几天了,”其中一个圆脸士兵回答道,“张将军让金参将带着我们找那座西域古城,据说就在这荒漠里,可是没有其他线索,我们只好用最笨的办法,兵分几路,一寸寸土地翻过来。”
这话说得轻松,在荒漠上经历了惊险一天的裴景行却深知其中的艰苦,不由郑重地说道:“辛苦你们了。”
“哪里的话,虽然我们读书不多,但也知道要忠君爱国,既然我们当了兵,那就得听将军的话。”另一个长脸士兵乐呵呵地说着,“别看辛苦,要是不当兵,那我们家可是饭都吃不饱了。”
“没错,张将军从来不亏待我们,”圆脸士兵也说道,“没入伍的时候,都说当兵的辛苦,可是在家干农活也辛苦啊,还要被那些官老爷和地主刻薄,还不如当兵自在,哈哈。”
裴景行跟着笑了笑,没有说话,历朝历代,偌大的一个国家,总会有一些贪婪狠心的官员出现,但只要这些人是少数,只要大部分官员都在为这个国家的百姓谋福祉,承载着这个国家的车轮终究是随着岁月而不断前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