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苏衍性命不保,突然从街的一端传来一个悠远的声音。
万道士浑身一颤,扭头看去,发出两声尴尬的笑声:“师弟,你来了。”
来人走近了,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嘴角含笑:“师兄劳累了一个晚上,不如去府上一叙?”
“不必了,”万道士不再理会苏衍,而是戒备地看着来人,“国师日理万机,哪里是我这种穷苦的老道士可以打扰的。”
国师一笑,右手朝着裴景行方向一伸一抓,一直阻挡裴景行的那股无形力量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兄,我们师兄弟二人二十多年没见面,我从未料到竟然会在此重逢。”
万道士嘿嘿两声,眼中则满是愤怒:“是啊,你当了国师,我却成了败家犬。”
“师兄是打算在这里,当着晚辈的面,由我来替师父清理门户么?”
“清理门户?”万道士重复了一遍国师的话,“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替师父清理门户!”
说罢,万道士提起软剑,朝着国师冲了过来!
国师不屑地提了提嘴角,右手迅速捏诀,左手桃木剑送出,一道火龙便向着万道士喷涌而出!
不料万道士突然中途变招,软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火龙攻来,好似碰到无形的盾牌,挟着热浪转而攻向国师!
巨大的火龙铺天盖地而来,卷起的热潮让裴景行伤口处的鲜血一瞬间蒸发殆尽。他赶紧扑到苏衍身上,替后者挡住滚滚热浪。
国师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一挥左手,火龙便全数钻进他的袖子里。
只是等火龙消失后,万道士也随之消失了。
“裴街使,吓到你了。”国师也不去追,而是走到裴景行面前,笑着说道,“师门耻辱,倒是让裴街使你见笑了。”
裴景行抱着苏衍,问道:“还请国师救救苏衍。”
“苏衍?”国师低头看向裴景行怀里的人,摇头道,“裴街使,你看他身上哪里有一处是完好的?伤成这样,纵然扁鹊在世,也是无可奈何了。”
裴景行知道国师所言不虚,但他还是不想放弃,咬牙道:“还请国师出手相救。”
国师长叹一声:“我实在是有心无力。他伤势太重,失血过多,手腕、肋骨、腿骨全都断了。”
裴景行低头,擦去苏衍脸上的污血:“苏衍,苏衍你醒醒。”
苏衍勉强睁开左眼,看向国师:“你是国师?”
“正是。”
苏衍手指动了几下,只觉得浑身提不起劲:“我师父让我……我替他,给你一……一样东西。”
一句话说完,苏衍彻底没了力气,软趴趴地倒在裴景行怀中。一股股疲倦的浪潮阵阵袭来,苏衍只觉得周身发冷,指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骨肉。
“嗯?”国师突然弯下腰,扯开苏衍身上挂着的破破烂烂的衣服。
苏衍胸前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
断了的骨头重新接上,失去的血肉再次生长,皮肤如同爬山虎一般,从腰间一路向上蔓延,将重新长好的血肉白骨覆盖住。
国师看了眼裴景行,后者惊讶之余,没有半点惧意,反而透着喜色。
他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对裴景行说道:“苏道友已无大碍,让他多休养几天便是。反倒是这些琉璃子留着对他有害,我就自作主张,先拿走了。”
说罢,不等裴景行有所反应,他就直接扯下苏衍腰间挂着的锦囊,转身消失在忙忙夜色之中。
第17章
等苏衍伤势痊愈,得以下床时,已经过去了五天。
五天里,上官云交代了谋害第二任妻子的经过。
大概是一年前,万道士找到了依旧沉浸在丧妻悲痛当中的他,告诉他芸娘的魂魄还在黄泉受苦,只要他愿意,自己就能将芸娘的魂魄从黄泉之中呼唤回来。
上官云被万道士的说法蛊惑了,他将万道士奉为上席,满足万道士的任何要求,只求多年前小产后缠绵病榻,最终香消玉殒的芸娘能够重回自己身边。
按照万道士的说法,芸娘的尸骨下土多年,早已化为白骨,是不能用的了。为今之计,只有找一个命格与芸娘相似的肉身,好让芸娘的魂魄从黄泉出来之后依附。
沈红英成了这个倒霉蛋。
找到了芸娘魂魄可以依附的肉身,上官云便设计演了一出戏,与去庙里进香的沈红英结识。沈红英是未谙世事的姑娘,哪里抵得住上官云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很快便芳心暗许了。
上官云年纪虽然比沈红英大上一轮,但一来周朝民风开放,老夫少妻虽不常见,但也不是稀罕的事情;二来沈红英既然已经芳心暗许,沈家夫妇见上官云态度不似作伪,又有先前与芸娘恩爱的例子,想来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之后也能一般恩爱;三来上官云身为太常寺少卿,乃正四品官,太常寺掌管礼乐,一般都是公卿子弟担任,上官云身为名门之后,在朝中也算是有点门路,恰好沈红英的哥哥谋求外放,正中下怀。
上官云唯恐夜长梦多,等沈家同意之后,便急忙敲定迎娶的诸多事宜。虽然婚礼匆忙,但却比上官云上一次婚礼都要热闹奢华,沈家最后一点疑虑都被打消了。却不知这是上官云为了庆祝芸娘重生,而特意为之。
满怀期待做新妇的沈红英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洞房花烛夜竟成了冤死之夜,肉身被占,魂魄无处可依,只能整夜整夜地徘徊在上官府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