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着腿,地毯上堆了一堆乐高的零件。
顾归撑着脑袋,左手拿着一张图纸,半张反着光自然而然地垂在了他的腿上,像是折了腰一样。
他瞟了一眼图纸,慢悠悠地从看起来相似无异地组件中挑出来一个,拼在了自己脚边拼了一半的乐高上——是一个小黄鸭。
他把这一个零件安了进去后,突然起了身,手指因为拼乐高拼久了隐隐在作痛。
顾归扭着脑袋往厨房看去,厨房的门是一道透明的移门,上面什么花纹都没留,一眼就能望清楚里面的动静——
霍航一的风衣袖子被他卷了起来,他站在案板前,菜板上摆了一根绿油油的长柱形物体,很大的概率是一把青葱。
他背着身,顾归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微曲着的腿——是一个很漫不经心的姿势。
霍航一下刀的速度飞快,“咔哒咔哒”的落刀声不断响起,青葱马上变成了一节又一节,别切得很短。
他身边正在运转中的锅“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霍航一掀开锅盖,抓了一把葱沫丢了进去。
嫩绿色的葱段在冒着热泡的锅面上挣扎了一下,就只有一下,下一秒就融了进去,陷在了煮烂的土豆和牛肉之中——看起来还是让人挺有食欲的。
霍航一随手拿了个勺子,没准备试味,只是搅拌了搅拌,把他刚撒进去的盐综合了一下。
反正他和顾归两个人的味觉多半都有点问题,吃饭而已,吃不死人就行了。
他连碗都懒得盛,直接端了个锅走了出去,“啪”地一声放到了餐桌上。
霍航一淡淡地喊了一声:“过来吃饭。”
顾归闻言,一丢自己手上本来就没多少兴趣的乐高,蹬蹬蹬地小跑到了餐桌边。
“拼完了?”霍航一问的是乐高。
“没有。”顾归摇了摇头,一摊手,把掌面给霍航一看,“手疼。”
大概是他拼得太用力了,又或者是本身的皮肤太过于娇嫩了,指尖起了一层红,还有使劲按压后留下的印记。
霍航一抓过他的手看了看,手指轻羽一样擦过了顾归的指尖,他突然有点后悔给顾归买乐高玩了——虽然本意是给他消磨时间用的。
他问:“那你喜欢吗,那个乐高?”
扪心自论,顾归觉得那个小黄鸭有点丑,但他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喜欢。”
霍航一点了点头,帮顾归拉开椅子:“先吃饭。”
顾归刚想捧起碗,却被霍航一拦下。
“手不疼了?”
——当然不疼了,本来就只是挤压产生的短暂的疼,现在过了那么久,单薄的痛意早就退下。
“疼。”
顾归的声音是绵软的轻,他把碗推过去,连勺子都不拿,眼神无辜地盯着霍航一。
霍航一的手指一动,二话不说地拿着自己没用过的勺子,一勺一勺接连不断地投喂起顾归。
——今晚,顾归满意地吃了两碗饭。
饭后,霍航一把用过的碗一次性丢进洗碗机了,才回了客厅。
顾归还盘着腿坐在那个小地毯上,只是现在手上抱了一个遥控器,看着液晶屏上的综艺笑得前仰后合。
他拼到一半的小黄鸭已经被他转移到了沙发上,脑袋还没拼完,只拼了半个身子,孤零零地躲在小角落里。
顾归连半点余光都没分给他,因为他知道,霍航一会帮他拼完。
果不其然。
他身后的沙发突然一陷,从他的腋下穿过了一双手,他像是是个小沙包一样被人一提就安在了椅子上。
下一秒,一直踩在小软毯上的脚被人一抓,又被不容抗拒地套上了棉拖鞋。
背后,是霍航一教训他的声音:“怎么又没穿拖鞋?”
“忘了…”
霍航一挑了挑眉:“又忘了?”
“嗯…”
顾归在他的视线下拽了拽霍航一的衣袖,生硬地转移着话题:“我的…小黄鸭。”
霍航一边把地上剩下的零件捡起来,边警告着顾归:“你还是再不穿拖鞋,我就——”
他停了一下,嘴角突然勾了勾,有点微不可查的恶趣味:“我就打你屁股了。”
顾归的眼睛瞪大了一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屁股,上一次被霍航一打的经验还历历在目,他小心地把拖鞋穿得更紧了点。
霍航一威胁完就低下了头,认认真真地帮顾归拼起了乐高——他随便从橱窗买的小黄鸭不大,还没他的手掌大。
他不喜欢做这种细活,盯着图纸的眼睛都觉得有点累,却一丝也不差地把乐高还原成了图纸上对照的样子。
顾归就坐在他的旁边,电视上的综艺还在继续放着,主持人还在为了捧场大笑着,是很热闹的嘈杂。
他的视线却再也没有转到电视屏幕上去——全部停在了霍航一的身上。
是一个无比依赖的眼神,像是花卉找到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壤。
偶尔间,他们会发出一两声交谈。
——“顾归,你在看什么综艺。”
——“不知道,随便放的。”
——“你拼错了!”
——“哪里错了?”
——“顾归,我拼完了。”
——“…嗯”
——“怎么感激我?”
——“…不、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