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提示音响了几声后,终于接通了。
顾归在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另外一口气却又掉上了嗓子眼,他听到了贝城昊疲惫的声音:“喂,哪位?”
“是我!”顾归焦急地开口,直入主题地问“我哥哥呢…?”
贝城昊却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顾归,队长他——”后面的半句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了…?”
顾归猛然觉得自己的上下的嘴唇都黏在了一块,就连张嘴都显得有些艰难。
“第一军院,你打车过来吧,到门卫给我打电话。”贝城昊说,“……我会下来接你。”
顾归的瞳孔骤然一缩,手机从他手中无力地坠了下去,“啪”地一声正面朝下,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
但他又手忙脚乱地捡起了手机,屏幕已经碎出了蜘蛛网,顾归连看也不看,捏在手里就往门外奔去。
他连衣服都没换,身上还穿着轻薄的居家服,脚上穿着毛茸茸的棉拖鞋就拉开门往外面狂奔。
一下楼,原本被屋檐挡着的雨点就扑天盖地地朝他砸了下来,瞬间被他从头到脚浇了个全。
风一刮,顾归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他却完全顾不上,跑到小区外就去拦车。
雨幕中向来接连不断的车流也少了很多,暖黄的灯光在缝隙中一闪一闪,每一辆出租车开过来的时候顾归的眼睛就会亮一下,却在靠近时又灭掉。
——辆辆上面都挂着“有客”。
终于远远地开过来一辆空着的的士,顾归带着满身的水汽打开了车门冲了进去。
或许是他这明显就是吸血鬼的外貌吓到了司机,司机的表情愕然,带着些恐惧,迟迟没踩下油门。
“去第一军院。”顾归催道,顿了一会,大概是察觉到了司机对他的恐惧,“三千块,去不去。”
人为财亡。
司机一咬牙应了下来,一踩油门,飙了出去。
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车胎都明显地打起滑来,顾归却催他:“麻烦再快点。”
司机撇了一眼前视镜,正好能照到顾归,他莫名想到了鬼故事里才存在的艳鬼。
——银色的中发全部狼狈地粘在了脸上,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正在湿答答地往座椅上滴,很快就打湿了一滩。
一眉一眼都是由最好的材质勾勒出来的,就是脸色有些惨白,唇色也是苍白的,还冻得发了紫。那双眼睛却红得魄人,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司机被吓得一哆嗦,又把油门踩下来了一点,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车在前面开,魂在后面飞。
他实在是太害怕,尽职尽业地把顾归送到目的地后,连原本诱惑着他的“三千块”都没拿,直接飙着汽车尾气——用比开来时还要快的速度飙着车开了回去。
顾归好不容易在车里干了点的衣服和头发,又再一次很快被雨打了个湿。
贝城昊没一会儿就下来,他的脸上还留着没擦干净的血污,身上的作战服也有好几道口子,破口下是已经止住了血的伤口。
他看到顾归这个样子吓一跳:“你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顾归,想让他穿上。
顾归却不接,只一把抓住贝城昊的手臂问:“我哥哥呢?”
他的嘴唇在等贝城昊下来的时候已经被咬了个破,现在还有血丝在往外渗。
顾归完全没有察觉到一丝痛意,舔了舔唇角,急切地又问了一遍:“我哥哥呢!”
“算了……你跟我来吧。”
贝城昊还是把外套盖在了顾归的身上,带了他进了军院的内部。
能住进第一军院的几乎都是非富即贵,贝城昊领着他穿过一间间单独划分出来的病房,走到了楼层的最顶端。
他看到了在那楼道底端上亮着红灯的三个字。
——“手术室。”
楼道上的灯很亮,外面围着的人影也很多。顾归却觉得自己像是坠进了无尽的深海之中,耳边都是汩汩的水声,外届的所有声音都好像显得没那么真切了。
“顾归!顾归!”
贝城昊喊了他好几声,顾归终于回过神来,他的脚步不设防地往后跌了几步,腿软得让他站不直身。
顾归跌着墙慢慢靠下,他第一次知道眼泪可以来得那么突然,不打招呼就能涌上来,他胡乱地摸了一把脸。
抹掉了自己流下来脏成一团的眼泪和鼻涕,他嗓音很轻地又问道:“他在里面,对吗?”
贝城昊的眼眶有点红,但他把自己的眼泪全部憋了回去,弯下身揉了揉顾归的脑袋:“你要相信队长,他会没事的。”
顾归哭得越来越凶,或许是因为他怕吵到别人,他哭得又很小声,只发出着一声声小声地抽泣。
像是一个受伤的小兽。
靠在墙上的虞傲白走了过来,他的身上还有很多趴在狙击位上留下的泥土,现在已经都被凝结成了块。
他帮顾归抹掉泪,也不管顾归听不听得进:“你听话,先别哭了,队长一定会没事的。”
就连昆杰和熊益智这两个最不会哄人的铁石心肠也过来安慰了他几句。
顾归的泪却还是止不进地流,手术的门却突然打了开。顾归勉强收住泪,迫切地想要起身冲过去问一下情况。
蹲久了的酸软却让他刚起身就跌坐了下来,虞傲白和贝城昊一左一右地把他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