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我只是猜测哈,可能他是想探清楚是哪里来的流民,能不能收归己用。”蔡绪宁窝在树上小小声说,他不敢把声量放大。
这附近很寂静不说,刘秀窝的那棵树离他也不是很远。
…
清晨,山中的空气正好。
入冬了,天气骤然转冷,刀者裹着厚衣裳坐在马车内,总有点心神不宁。
他是南边特特赶来冀州做生意的商人,虽然是个富商,但是刀者的打扮并不奢侈,只是稍稍比平常的百姓富足些。
窗外是车轮滚动的嘈杂,隐约还夹杂着护卫驱赶驽马懒牛的声响。
这支商队少说有两三百人,压着几十辆牛马车,一路上走来活生生就是块肥肉。只是商队的护卫很是厉害,且首领带队也常走些安全的道路,将将抵达真定,九十九步也就差了这么一哆嗦。
车帘外,有人掀开进来。
是刀者的小儿子,尚十几岁的年纪,活泼可爱,这次走商定要跟着阿耶出门,缠着刀者好些日子,总算是磨着他松了口。
“阿耶,快到真定了,什么时候能歇息呀?”
毕竟走商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他们横跨了几个州,一路上也是有买进卖出,但是大部分的货源还是得留给最后的大主顾才行。
故而这小郎君看久了,也觉得无聊了。
“待这批货出手后,就差不多了。”
刀者模样甚是儒雅,如果不是行这商贾之事,旁人还以为是个读书人。
小郎君痴缠在阿耶身旁,撒娇的可爱模样让刀者紧绷的情绪松缓下来,盘算着等到了真定就不再这么拘着他,也好好松活一下他的性子……
这想法刚在脑子里闪过,马车猛地摇晃了两下,是驱车的马夫在拼命勒紧缰绳控马。
“敌袭,敌袭——”
首领的声音高亢激烈,霎时从队前传到队后。
片刻的骚动后,商队很快就冷静下来。
这般的大商队如果被盯上了,要么就是他们赶走对方,要么就是他们被对方全吞。
看起来像是五五开,实则往往是四六或者三七。
毕竟明知商队有两三百号人,这种前提下还敢往上凑,手底下谁没个真章?要么一路平安顺畅,一旦遇到敌袭,就往往容易出事。
刀者的心猛跳了一下,他搭在小儿子背上的手甚至还镇定地拍了拍。
“无事,莫慌。”
他安抚了几句。
很快就有护卫靠过来,先是敲了敲车厢,才掀开了车帘,低声说道:“主家,应当是流民。”
刀者的脸色终究是一点点难看起来。
流民啊……
这就难办了。
比起流民,刀者更希望遇上的是抢匪。
抢匪顶多也只有数百人,若是有几千之众,定然不会盘踞在这与官道相交的山路旁。可如果是流民……他抬手捏了捏眉间。
就算仅仅只有百八十人,都容易出大乱子。
从来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流民往往已经被逼迫到了极致,能到拦路抢劫这一遭……小儿子趁着刀者不注意,悄悄掀开了另一面的车帘。
刀者没有拦着,顺着那窄小的缝隙,他看到了拦在山路前的几十名流民。
只有几十名?
这数目不对!
刀者迅速掀开车帘往四处看去,这才发现不仅是山道的前面,就连四面八方都被这些流民围住了,再往上头瞧,山道的两侧都隐隐绰绰藏着人影。
这得有多少人?
他忍不住吞了口水。
这伙流民里头,倒是有脑子灵活的在。
刀者苦笑,这可真是埋伏的好地形。
流民暂时只是围着他们,并没有做出冲杀的举动。刀者困惑地蹙眉,不知他们究竟是何意思,不多时,在前头的那些人中,走出一个瘦削的男人。
首领谨慎地也穿行过护卫们,两人站在各自队伍的前头对话。
不多时,首领脸色难看地回来了。
“主家,他们要粮食。”
若是交粮,就各自相安无事。
首领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虽然流民确实悲惨,可这种抢夺他人财物的行径难道便是好了?哪有这么理直气壮的道理?
小儿子躲在父亲的袖下,嗫嚅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有粮草?”
刀者苦笑,这么大的商队拖着几十辆沉重的车马,只要懂点门道的人,大致都能猜出点,再看他们前进的方向,也基本能确定个八.九不离十了。
他当初之所以会千里迢迢赶来冀州,就是听说了真定这里不限粮价的消息。却万万没想到,为了这点钱财,竟然真的有可能要把命填进去。
“先……”
刀者喘口气,却感觉眼前有点发昏。
他想说先谈判切磋,可实际上,这要如何能商讨下来呢?
对于流亡在外的灾民,他们唯一缺少的就是粮草。如果是在几年前,莫说是几十车,就算是上百车,刀者也都能舍给了他们。
可现在米价甚至能比价黄金,舍去这批货,要赔的家底会让刀家从此一蹶不振。
…
“瞧着还是有点讲道理。”
趴在山背上,顶着一把草的蔡绪宁悄声说道。
这些流民看着还没有那等一窝蜂涌上前烧杀抢夺的恶劣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