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细猴开来的越野车，我和陈玄一一路上都显得很沉默，思考着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婴灵，心情十分沉重。
    细猴搞不太清楚状况，一边开车，一边回头朝我们问道，“怎么回事，不就简单出趟任务吗？怎么全都没精打采的，老沈怎么还晕过去了？”
    我们都没有说话，懒洋洋地躺在汽车座椅上，闭目养神。
    返回兴德斋之后，细猴扛着昏迷不醒的沈平回到了住处，而我和陈玄一则在替他简单做了一些检查之后，便起身返回了。
    出租房和沈平家相隔并不远，我们很快便搭乘电梯上了楼，一推门，发现青鸾还在，正坐在沙发上，好奇地看着电视。
    这丫头自小生活在苗疆，现在陪同我一起来到了大城市，对一切新奇的事物都感到很好奇，出于少女的矜持，她一直没问过我，但我看得出，她对与跳跃在电视屏幕上的那些男男女女，还是挺感兴趣的。
    见我和陈玄一回来，青鸾马上关掉了电视，然后对我们问道，“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出了什么事情？”
    “别问了丫头，你看了一整夜电视？快去睡去。”我浑身疲倦，没有和青鸾多说什么，简单打了声招呼，就躺回床上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我在锦绣庄园接连拼斗，也是一件十分消耗精力的事情，一直睡到傍晚才清醒过来，又带着青鸾去楼下吃了饭，再次返回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卧室中好像有东西。
    我在卧室大门上察觉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阴气，而且不止一股气息，看样子，估计是小雅领着秦川回来了。
    青鸾这丫头最近迷上了韩国偶像剧，没事就霸占着客厅，边看还边流眼泪，现在客厅是她的地盘，已经不适合让我办事了，只好推开门走进卧室，看见小雅正坐在我的床上，眼圈红红地低着头。
    “怎么，舍不得？”我走到小雅身边，淡笑着安慰道，“生死有命，你不用这么执着。”
    小雅抬头望着我，一对眼睛很清澈，“那我弟弟轮回之后，会变成什么呢？我还有可能看见他吗？”
    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感，莫过于家人的呵护，小雅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谁知道轮回之后的世界又究竟会是什么？
    我笑着摇摇头，摸了摸鼻子说道，“呃……这个，按照我们道家的理论，人死后，三魂归往幽泉，走过奈何桥，喝完孟婆汤，就算与前世彻底了结了清楚了，至于他下辈子究竟投生在哪里，这是谁也不可能预料到的事情。”
    小雅吸了吸鼻子，“我明白了，你送我弟弟上路吧。”
    我缓缓把手伸出来，在小雅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随后屏住呼吸，画了一张黄符，叠成千纸鹤的形状，对着嘴唇吹了一口气，然后打开窗台，将纸鹤抛了出去。
    纸鹤扑棱着翅膀，一下子跳跃进了夜空，几个眨眼之后就不见了。
    “你在干什么？”小雅牵着一脸麻木的秦川走过来，对我好奇问道。
    “没事，等一个朋友，他会亲自过来带着秦川上路的。”我将事先早已经准备好的香烛点燃，摆在了窗台上，然后放了一捆纸钱在下面。
    不一会儿，窗台外面就刮起了一股冷飕飕的怪风，掀得窗户摇晃，连地上的纸钱也被这股冷风掀得飘了起来。
    我坐在凳子上，冷哼了一声，神情不满地说道，“犯不上每次出现都这么大的排场，你想吓唬谁？”
    我这话音刚落，窗户外面的冷风立马就停了，然后飘进了一团黑色的影子，脸白得好像一张纸，双脚悬在空中，在房间里晃来晃去，声音冷幽幽的，
    “小哥，我就知道你会守时的，半个月期限已到，请让我把他带走。”
    小雅很害怕，抓着我的胳膊低声问道，“这是谁呀，鬼差吗？”
    “小丫头，你又是谁？既然是孤魂野鬼，便跟我一同下去吧。”阴差手上抓着锁魂链，发出“咯咯”的碰撞声，将绿豆般的小眼睛转向小雅。
    “等等，”我挥手打断了阴差，然后站起来，对他抱拳说道，“按照约定，现在把秦川的鬼魂还给你，还请你一路上好生照料，如果可以选，将来拖生个好点的人家。”
    随后，我又指着小雅说道，“至于她嘛，暂时还不会跟你走，等她什么时候自己乐意了，我再亲自送她返回阴间。”
    阴差飘在天上，声音冷幽幽的，“孤魂野鬼是不能逗留阳世太久的，否则会错过轮回机会，小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身边那个丫头如果再不跟我下去，以后恐怕没有轮回机会了。”
    没有轮回机会？
    我很诧异，回头看着小雅，想征求她的意见。
    错过轮回机会，小雅一辈子都会徘徊在阴阳两界之间，做一个游魂野鬼，而且每隔三年，都会经历阴风洗涤的痛苦，这对一只没有什么法力的游魂来说，下场是十分悲惨的。
    小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抓着我的胳膊，狠狠地点点头，“就算要变孤魂野鬼，我也认了，我不能走。”
    “随你吧！”阴差淡漠地瞥了她一眼，锁魂链突然挥舞起来，扣住了秦川，将他一下子就拎到了半空之中。
    “鬼君，等等！”我将事先准备好的纸钱递出去，对阴差说道，“上次跟你动手，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手下这点薄礼，然后带着秦川上路，就当交个朋友了。”
    在阳世间，阴差永远奈何不了我，可每个人的寿命都是有限的，早晚我也会有死亡的一天，下了阴曹地府，要是再得罪阴差的话，滋味可不好受。
    再者说，现在秦川还在他手上。
    阴差接过我的纸钱，放声笑了笑，同样对我拱了下手，“道友，别过了。”
    随着一股渐散的阴风，阴差已经飘出了窗台，而秦川被那根锁魂链捆着，也渐渐朝着黑暗中飘了出去。
    跃离窗台的那一瞬间，秦川突然回头看了看小雅，沙哑的嗓子中，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眼，“姐~”
    这一声“姐姐”，饱含千言万语，最终又无奈地化作一声叹息，彻底消散在了夜风之中。
    秦川走后，小雅仿佛突然没有力气般的，靠在了我的身上，小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