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一座辉煌繁荣的“大城市”。
走出火车站,转乘中巴车。他帮父亲拖着沾满灰尘的蛇皮袋,战战兢兢绕过旁人,找到了两个空座。车辆开动起来,他枕臂趴在窗口,好奇地打量着沿途熙熙攘攘的人流,心想,从今天开始,我就要住在这儿了。
这里的房子每一栋都好高啊,是住两层楼好呢,还是住三层楼好呢?
胡思乱想中,车子拖着一路逶迤的尾尘到了站,父亲扛着蛇皮袋带他下车,走过不长不短的一段路,来到一座大院前。
院门是老式的铁栅栏,挂着褪了色的红横幅,旁边的传达室空dàngdàng的,没有人在。
父亲望着那条横幅站了一会儿,把他领到西墙边,告诉他,爸爸落了一件重要的行李在火车站,必须马上回去拿。
颂然仰头问:“要去多久呀?你什么时候回来?”
父亲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对他说:“你等在这里,从一开始往上数,数完了,爸爸就回来了。”
“知道啦。”
这一点也不难。
颂然数数非常快,总是没一会儿就数完了,父亲一个来回的时间,说不定够他数好几趟的。
他想帮忙把行李搬到院墙边,好让父亲腾出双手,来去方便,父亲却古怪地不肯松手,扛起那两只沉甸甸的蛇皮袋,快步返回公jiāo站,登上了最近的一趟车,在车尾扬起的滚滚烟尘中消失了。
颂然不知为什么有些心慌,赶紧坐下来,伸出十根手指头,一根一根掰着数。
一、二、三、四、五……边数边安慰自己,没事的,眨眼就数完了。
只要数完,爸爸就会回来了。
那时的颂然还不知道,数字是没有尽头的。
一百数得完,一千数得完,一万一亿也数得完,唯独他在等的……永远数不完。
他太想让父亲回来,所以数得越来越快,破百破千地往上累,快要超出六岁孩子所能承受的极限。
远处的站台上公jiāo来了又去,时而经过一辆,时而又经过一辆。
每当有车进站,颂然就兴奋地跳起来,伸长脖子踮起脚,眼巴巴盼着父亲能从打开的车门里出来。但每一次,灰尘扑扑的人群里都不见父亲的身影。更可怕的是,当公jiāo车开走了,激动的情绪冷却下来,他会突然忘记自己数到哪里。
数字太大,孩子的脑瓜太小,稍一分神,就散得影儿也揪不住。
忘记的次数多了,颂然变得越来越焦躁,又不甘心次次从头数起。他慌乱得要命,跺着一双小脚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抓起有棱有角的石头,努力往墙上涂划记号。
天色渐晚,黄昏临近。
末班车驶离了站台,四周不再有来往的行人,空气变得寂静,也变得寒冷。颂然看不清墙上的记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