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悯过度、接近羞辱的言辞,一个明里关爱、暗中嫌弃的冷眼,或者像今天这样,生了病,请档案室的大叔帮忙搭一把手,他们就会立即清醒过来,意识到——这里不是家。
无论墙壁贴了多少彩饰、桌上摆了多少花束,这里都不是家。
颂然抬起头,透过十二层的落地窗,对面是成排成列无比相似的玻璃窗。他又转头去看阳台,一束迷离的阳光穿透云层,均匀洒入室内。布布搂着蓬松的大毛团,光着脚丫子,蜷在悬垂的风铃草底下睡着了。
他悄悄走过去,坐在孩子身旁,为他盖上了一块小毯子。
所以,什么才是家呢?
家应该是这样一个地方,住着一些相互陪伴的人,一个人的生活会成为其他人共同的记忆。家人会记得你哪年哪月患过水痘,有没有发烧,有没有落泪,一天天怎么熬过去,直到病愈。当你长大了,遗失了幼年时零碎的、模糊的记忆,只有家人还原封不动地为你收藏着。
因为彼此记得,所以,走到哪里都不会彷徨无依。
颂然伸出手,戳了戳布布的小圆脸。
没关系啦。
虽然没有谁收藏了关于他的记忆,弄得他现在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得没得过水痘了,可是,他和布布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是一根绳上的小蚂蚱,要传染早传染了,又何必太过担心。
现在,照顾布布才是最要紧的事。
第二十章
day 08 15:15
为了以防万一,颂然上网查了查,确定水痘的潜伏期至少有十天,心情顿时放松下来。
十天,够长了。
就算他不幸被传染,也得等贺先生回国之后才会出现症状。到时候他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把活蹦乱跳的小布布jiāo还给贺先生,最多自己在家躺几天,锻炼一下偷懒的免疫系统,顺便强化一下生存技能——单身二十三年,没爹没娘没男友,颂然每回生病都仗着身体底子好,一个人硬扛到底,从不顾影自怜。
只要不是大病,扛一扛总能熬过去的,撑死也就难受几天。
这是他长年累月归纳出的经验。
然而,也许是chā下的flag威力过于强大,效果立竿见影,把传说中的十天潜伏期撵得不见踪影。当天下午,颂然突然发起了高烧。
当时布布正准备午睡,颂然为他讲了一个睡前小故事。原本是打算讲完就回去赶稿的,可讲着讲着,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困意层层上涌,手一松,人一歪,迷迷糊糊靠在床头陷入了昏睡,绘本也从怀里滑了出去。
他这一睡,体温好比马厩拆了门,几十只铁蹄扯着乱扬的缰绳疯狂前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冲进了危险区。
肺部大片火烫,像百来斤朝天椒绞碎了硬生生灌进喉咙里,鲜红的椒汁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