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开到子房商场去买了两提茅台，然后往烟草公司去，轻车熟路地上了丁倾城的办公室，人家正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在办公室里，叼着长长的烟看报纸，那烟就是本厂生产的，最顶级的，烟草公司就不缺烟，缺的是销量。边抽边咳嗽，眯缝着眼看到郝天沐站在办公室门口，双眼秒变百瓦灯泡，顿时亮了，立马站起来热情无比地道：
    “稀客，稀客，郝书记，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进来坐，来就来吧，还拿什么东西？”很是娴熟地接过郝书记手上的两提茅台酒，脸上的颜色更好看了，郝书记过年送的好烟好酒，都被老婆送回娘家撑门面去了。他想拦着，但你得拿出现钱来买，所以不花钱的，送就送了吧，虽然舍不得，但人情世故不能少，再穷也不能穷了老亲爷，毕竟人家把闺女养大了，白送给了你，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娶了媳妇不饮水思源。
    他唠叨了好几次，但谁让单位的效益不好呢，日子过得紧巴巴呀。说起来是一个单位的第一把手，但门可罗雀呀。好不容易有人来拜访，还不拿出十二分的热情，何况人家是带着诚意来的呢？物资匮乏的年代，这诚意可就值钱了。
    “中午别走，咱一起喝两盅，现成的好酒，我喊通讯员叫食堂弄两个好菜。”
    “丁经理，我来就是蹭中饭的，不过酒我戒了，让我同事陪你喝，我陪着丁经理说说话。”郝天沐说着已经把一包没开封的云烟递上去。
    道：“本来要给丁经理带两条云烟的，但想到咱烟草不缺烟，就给你在子房商场买了两提茅台。”
    丁倾城毫不客气地接过云烟，抽出一支娴熟地点上，吸了一口，道：“是啊，我们烟草是不缺烟，而且咱烟的口感也不错，不比云烟差，但就是不如云烟卖得好啊，没销路啊。”
    将云烟放进口袋，丁倾城也大气，从抽屉里拿出两条他们厂生产的烟，给郝书记，人家不要，就都推到唐康之面前了。
    月是他乡明，烟是别厂好。
    唐康之是个烟囱，酒能控制住，就是控制不住烟，无端沾光得了两条上好的香烟，立马点上一颗，吸了一口，立马笑容可掬地点头道：“好烟，好烟，烟厂厂长给的烟就是不一样。这烟确实比云烟还好。”
    “比云烟好？”郝天沐拿起烟看了看，闻了闻，还是没点上，他真戒了，道：“既然比云烟好，那丁经理，我朵岭超市直接在你厂里拿烟？你刚才不是愁销路吗？现成的超市，怎么能不买咱本地的好烟呢？”
    “真的？那感情好，哎呦，我说第一次看到郝书记的时候就感觉亲切，原来你是我们的救星啊。看看，不仅给我们送人才，还给我们找销路。行，你要多少我给多少，保证优先供应给朵岭超市。”
    作为厂长和经理，虽然供大于求，但嘴里的话还是说得很要味。这就是领导吗，这就是艺术。
    丁倾城一直想吃顿好的，可惜好久上面没来人检查，他找不到让食堂弄酒席的机会呀，毕竟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今天郝书记来了，算是帮了他的大忙，过年吃进肚子的油早就消耗殆尽了，天天欠肉吃，家里一个月舍不得买一次肉，买了还紧着孩子老人先吃，他不好意思多吃，再说了，一次买那么几两，哪有多的可以吃，还没开始动筷子呢，盘子已经空了。
    让食堂弄了十个菜，将郝辰喊上，一起躲在办公室吃了起来，谁让单位效益不好呢，工资都发不出来，随便使用招待费要招人指点的。所以哪怕是一厂之长，堂堂的经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吃点好的。
    不明目张胆地吃，咱躲着吃。
    郝辰看见老爸开心得跟啥似的，郝天沐问了几句，工作称不称心啊，睡的地方好不好啊，欠不欠什么好吃的呀？郝辰也是个聪明人，在丁经理面前把头直点的，还特意送上了句表扬，道：“丁经理可照顾我了，技术竞赛还给我颁发了特等奖。”
    “郝书记，你家闺女随你，是个人才，她的算盘打得真是滴溜溜转，财务里没人比得上她。发特等奖是应该的，不是我照顾她，是她自己挣的荣誉。”
    郝天沐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钱道：“拿去，下个馆子，你有出息，得到丁经理的认可，算老爸奖给你的，我和丁经理聊聊天，小孩子就别掺和了。”
    “好嘞，那丁经理，唐科长，你们慢慢吃慢慢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郝辰很适合在社会上混，把话说得极其圆滑，这点郝星都比不上。
    郝天沐是宠女狂魔，一听到丁经理表扬闺女，那心情不知道多好，一个劲地给对方倒酒，他呢，以茶代酒，招待得人家喝了个微醺。
    临走丁经理亲自带着他去经营科拿烟，将后备箱装满了才去财务交钱，郝辰道：“爸，您这一次拿的烟是我们一个月的销售量，您算是帮了我们大忙了，不过超市里卖得出去吗？老妈会不会生气？”
    “这丫头，打算盘你比你姐强，搞销售，你姐可是一把好手，你星期天回去看看，销售不出去？在你姐手上，就没有销售不出去的东西。只有供不应求的东西。”
    这话丁倾城没当真话听，吹牛的见多了，但一般没拿几条烟，消失几个月才再来进货。哎，识货的人真不多啊，厂这样要死不活下去，上面都要放手不管了，都不知道下个月的工资在哪儿。头疼啊。
    唐康之看得眼红，他本身也是烟囱，丁经理的内供烟，真的是比云烟还好，要不是自己的事没平息下来，他真想批发个十几条家里放着，慢慢抽，那口感真好。
    丁倾城真羡慕郝书记呀，出来办公事，荷包里居然放那么多钱，随随便便真金白银，打一车货回去，真是公私两不误。
    他甚至打定主意，要是郝书记说的话能兑现，朵岭超市的香烟销量大，他能破格对郝辰进行提拔。好不容易看到一条粗腿，能不抱紧了？让他跑了，那不是天大的笑话？领导能力有问题。
    郝天沐今天很开心，不仅落实了钱书记签字的事，还顺带看了闺女，并进了一批物美价廉的优质香烟。
    目送着郝书记的车消失在厂门口，丁倾城才想起来还有话没对前者说，于是跑进财务冲郝辰许下了心愿，道：“郝辰，你要是能让你爸一个月拿今天这么多货，一年不变，我保证，加你的薪，升你的职。”
    “真的？”
    “当然是真的。”怕别人有意见，丁倾城道：“我这话不仅仅对你有效，对整个烟厂的人都有效，谁要是能把咱仓库的烟给销出去，我不仅加你们的薪，升你们的职，还会给你们百分之一的提成。”
    财务的那些同事一个个不吭声，那意思很明显，盘活厂子不是你厂长兼经理的事吗？怎么变成了我们的事了，你堂堂的一厂之长都一筹莫展，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我们要有办法，自己不当厂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