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如何是好。
自从开工以来,每天正午不是冷饮就是冰棍,有时晚上还聚餐,他们出生的年代的艰苦,对点滴的馈赠都分外珍惜,一瓶水、一句问候,都代表一份尊重,就足以获得他们超出报酬的回报。
这是谢承第二个监工的项目,到这里他才知道,这些经验丰富的老技术人员如果内心偏向你,他们能用丰富的作业技巧为你省去多少损耗,这些都是钱,相对的要是他们跟你使绊子,你却绝对看不出来。
很快厅里就偃旗息鼓,全部都跑到门口吃冰棍去了。
常远是个本分的同志,没事不会迟到早退,因此邵博闻需要两人世界,他在水管下洗了手就带着常远“私奔”到了对面的花坛,顺手还拎走了两根冰棍。
花坛里种得不是花,而是一颗年岁苍苍的老松,挺拔巍峨、掖下成荫,坛里坛外落满了松针。
邵博闻撕开包装袋揣进口袋,把棍儿给了常远,自己又开了一根。
常远捏着棍子有些心不在焉,冷静下来的他便觉得自己冲动过头,邵博闻能处理得,他并不生气,只有自己在怒火中烧,他心想:我就会发火的样子大概很蠢。
理智总是这样,需要的时候一概没有,后悔却每每只迟来一步。
常远在冰棍角上咬了一口,让牙酸倒的凉意从舌根滚进气管还不肯回温,然后他就像是被这点寒冷给冻住了似的,心里又冷又酸,他盯着地上的光斑,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帮你把业主给得罪了?”
“没有,”邵博闻胡说八道,“我麻袋都找人备好了,你要是没来,可能都已经套他头上了。”
常远差点被气笑了,他板着脸说:“我现在挺严肃的,你别给我瞎扯淡。”
“好好好,”邵博闻对着老冰棒发誓,“我这就严肃起来。”
常远:……
邵博闻怕他zhà毛,撸了把他的头发,侧着头问他:“小远,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个人可以代表业主?”
常远脑中灵光一闪,像是忽然捕捉到了一条道路的方向,他像刚出井口的青蛙一样想到,张立伟和王岳不也只是甲方和总包里的一个人吗?这么多年,他竟然从没想过要越过这些拒绝与他协调人,去跟更上层、愿意讲道理的人沟通。
他一直觉得这种行为像是告状,但这一刻看来,难道告个状会比拦压路机更困难吗?说到底,还是他太死板了吧。
“我问错了,那,”常远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找你麻烦?”
“让他找,等他没话说,就说明我的工作无可挑剔了,”邵博闻比了个手势,说,“完美。”
就这心态想不无敌都不行了,常远的心情好了一点,开始像仓鼠一样啃冰棒,他反省道:“我脾气是不是越来越差了?”
根据越有本事的人越没脾气的准则,他感觉自己快要完蛋了。
邵博闻却牛头不对马嘴地庆幸起来:“幸好我发脾气那几年,把你完美闪避了,不然得把你吓跑了。”
常远吃冷地就咳嗽,他咳了两声,给了邵博闻一脸“你在骗鬼”的表情。
邵博闻想起他的弱鸡体质,把自己吃得只剩一根棍子的给塞在嘴里叼着玩儿,又将这人剩下的接了盘,他没有常远这么好的记xing,想起以前,总感觉十分遥远了。
“没骗你,”邵博闻慢慢地说,“我刚工作那会儿,有问题不敢提,当然也没什么问题,什么都不知道,哪能有什么问题?慢慢有了一点经验,到了自己cāo心的阶段,又发现让人配合自己的工作真是全世界最难的事情,怎么会有这么多奇葩、这么磨蹭、这么不负责任、这么不讲道理,处在极度不愉快的环境里,再好的脾气也磨没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看谁都不顺眼,但是不说,那时觉得不打破平衡还能继续维持,直到有一天实在没忍住骂了一个人,之后就像上瘾了逮谁骂谁,事后也后悔,但是忍不住,结果是挨骂的又挨习惯了,自己倒是脾气迎风暴涨。”
“我只是举个例子,并不是说脾气是好还是坏,行业不同需要的人也不一样,这个不能一概而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