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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翌日,永安王府。
    天色昏沉,人影僻静。
    一辆奢华的马车悄无声息驻立,静默许久,马走下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
    扶着佩剑,执油纸伞上前,他屈指叩了叩大门,立于原地静默。
    大门被从内推开,一蓄须青衣的男子缓缓走出。
    男子五官端正,板着脸,神色不怒自威。腰系玉带,其间别着把青色长剑。
    男人大步走上前,冲那辆马车俯下身,握拳行了一礼,低沉道,“太子殿下安。”
    “不必多礼,快快请起,”随着一道低沉清淡的男声,车帘被车夫挑起来。
    锦衣华服的青年缓缓走下,繁复的下衣摆擦过一旁躬身侍立的护卫,走近。
    谢安收手直身,看着那人。“殿下突然来访,可属实让我惊了些。”
    青年手中的金绣铁骨扇滑下,他一边似有若无地点着唇边小痣。
    陆承宣颔首,端着淡淡的神情,“孤有要事同您商议,贸然打扰,见谅了。”
    “啊呀,已经到了?”一声轻而散漫的男音。
    谢安闻此,眉头一皱。
    陆承宣回身,眉头一挑,有些无奈,“好歹睡了一路,倒也自己先醒了?”
    那倒帘子被再度撩开,一个人吊儿郎当地抚平了衣摆,紧接着从马车内“哒哒哒”地走了下来。
    冲谢安眯起一双桃花眼,声音也是如滑片似的轻—— “永安王爷别来无恙,今日闲来无事,我也同太子爷一起来了。”
    他自顾自拉长语调,“若叨扰王爷,罪过罪过。”
    青年抬眼便是笑,懒散纨绔子似的,半垮着身形依旧很高。
    谢安不动声色地皱眉,偏偏这还是宫内宠妃的皇子,却无半分正经的样子。
    看得人拳头一硬。
    而陆承宣看他一眼,显然无此想法,“又是这副模样,身为皇子,出来好歹修些边幅。”
    谢安无言,只复抱拳低首,“自是不会,但寒舍简陋,两位殿下莅临,是本王疏忽……太子殿下、雍王殿下快请进。”
    说罢,他便引陆承宣和陆尔雅入了府邸。
    仆从、侍卫们陪侍在旁,跟随三人穿过抄手游廊,向西边的厢房而去。
    陆承宣本款步在前走着,突然侧过脸,开口询问,“宝璋郡主身子可好些了?温贵妃可挂念得紧,日日盼着她进宫呢。”神色探究。
    话头一提,谢安的眉头狠狠一跳。
    而陆尔雅也转过头,“是呀,我也好久没看见我这小妹妹了,甚是想念。”
    语气轻柔,像羽毛一般滑过。
    谢安则头皮一麻,忙不迭接下话来,“…多谢两位殿下对小女的关怀,那丫头不成器又性子娇纵,上月还在宫里闹了笑话,我便让她待在家里好好反省……等教好规矩,再让她去给贵妃和皇后问安。”
    “这样啊。”
    陆尔雅笑着颔首,陆承宣听了,脸上则露出玩味的神色来。
    他抵着扇子,突然话头就转了个弯,“听闻宝璋郡主在近日里,制作了许多的脂粉。我那十妹妹说,成色比进贡的还要好。”
    陆承宣来谢安这,本就不是来商议什么大事,他只不过寻个由头,过来瞧那谢婉凝又搞什么鬼罢了。
    一月前的宫宴,他抱起被欺负的白家姑娘转身便走,一眼没瞧过谢婉凝。
    之后母后日日催着他来看看,本就不喜,这下更惹得他对其厌烦不已。
    这几日,在宫里听荣林公主整天吵着闹着,说要买什么“鹅梨香”,吵得陆承宣脑袋直痛,心中更厌恶做了这两个闺阁之物的女人。
    他一边缓步走着,却在心内冷笑:整日里自己打扮那般妖艳孟浪、浓艳也就算了,她还真想把这闺阁之物,就此发扬光大了?
    不过转眼一想,这女人一向没什么脑子,也就不甚在意了。
    “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婉凝这丫头,自小就爱耍小聪明,老夫也管不了她----”谢安垂眼,低声谨慎地答道。
    头顶的雨声仍滴答下个不停,几个人边走着,边窸窸窣窣地低声交谈。
    仆从们将伞盖高擎,几人快步穿过一处幽静庭院,往王府议事堂而去。
    谢安心中惶惶,他忖度一会,正待开口。
    “殿下——”
    突然,陆尔雅顿住了步子。
    挺拔的青年仰着脖子,赫然向庭院的某处看了过去。
    状若眼神一亮,脱口就出,“美景佳人,倒是好兴致。”
    谢安心下一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这一看不得了,他刚暖的心口又腾的一凉。
    天阴,淅沥小雨仍不停。
    庭院湿滑,亭台和池塘沐在连绵的水雨里,染了迷雾似的。
    其间,有一少女执伞而立。
    着十二破流仙红裙,披云丝披风,细腰如芙柳。
    衣袖挽起,半截藕臂白的扎眼,手指拨弄着池中的水,溅起不大的水花。
    肤色白皙,半张侧脸瞧着姝丽至极,光看背影,就知晓是位美人。
    一头乌黑的青丝滑落肩头,头上未着什么,一只银簪插在髻头。
    侧脸美艳,偶尔低首,清悦的笑声便随着雨声传来。
    腕间坠着的银铃响动,半个身子坐在廊桥边,伞下,一只绣鞋半落不落,洒脱随意极了。
    陆承宣错愕地看着,目光流露些惊艳的神色。
    这永安王府里的女子,就是身边伺候人的奴婢和丫鬟,个个面庞也都如清水出芙蓉似的,瞧上去干净水灵,一打眼很舒服。
    池塘边的少女,明艳华脱,陆承宣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停下脚步。
    这些温家的姑娘,可比那俗气艳丽的谢婉凝好上多少?
    他突然想,若是谢婉凝有她一半的温婉至情,也不至于这么看不上她。
    “这是……王妃家的那位表姑娘?生的可真是标志。”
    陆承宣出声问道。
    谢安一滞,硬着头皮缓缓道,“……殿下,失礼了,是我家小女不知两位殿下今日要来,这般打扮便出来了。是老夫管教不周,还请殿下见谅。”
    他匆匆上前一步,冲正于池塘边的少女,突然厉声呵斥道,“凝儿,还不快过来,见过太子殿下和雍王!”
    那边的少女被吓了一跳,连忙执伞朝他们看了过来。
    一张素净却美艳横生的小脸随即便彻底暴露在众人眼中。
    瞧见他们三人,她脸上不由得染上些茫然和惊慌来。
    那张小脸美艳横生,一双杏目潋滟生光。
    脸上略施粉黛却仍腮晕潮红,美得让人心动。
    今日下雨,闷热的王府内清凉不少,谢婉凝一向喜阴凉,就跑来府邸的池塘廊桥处漫步,半途和侍女逗弄起来,两人扑棱着水花,玩开了。
    没想到正玩得开心,突然听见远处谢安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再一转头,看见谢安身边正立了两个芝兰玉树的青年。
    都着一身锦衣华服,面容俊美漂亮,在不远处的长廊边而立。
    毫无疑问,皆看着她,面露极大的诧异。
    她唇边的笑隐去了。
    ……这俩人是谁?
    见她愣了,其中一人的脸色一变。
    谢婉凝闻此一僵,自然悔不当初:怪不得谢安昨日就让她待在房间里别出来……
    因为除了王府的人以外,她谁也不认识!
    叫不上来名字,场面一度尴尬。
    等等……太子?雍王?
    四个大字砸到心上,她顿时一急:不会……就是这本书的男主吧?
    “额……”她窘迫地张了张唇,欲话却无言。
    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就撑着伞傻站着,大眼对小眼。
    海棠心急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谢安心急地唤道,“……婉凝!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
    话音刚落,陆承宣和陆尔雅听了,登时一愣。
    最震惊的当属陆承宣,听谢安唤的那句名字,手中折扇便“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静了一会,他不敢置信地扬眉,眼睛瞪大,“……什么?王爷您是说,那池塘边站着的女子是……谢婉凝?!”
    声音微扬,因太过震惊,直接被走了调。
    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盯着那少女的脸,仔细辨认了一番,仍是不信。
    待到身边那人也点头,陆承宣还是惊愕不已,一时哑言,嘴巴微张。
    这……是先前那个妖艳打扮、明明满身是俗艳的脂粉香的女人?
    那个总是无休止地缠着他、俗气且不堪入眼的谢婉凝??
    他万分惊愕地看着眼前撑伞的绝代佳人,仿佛被什么给掐住了脖子,脸色一时精彩至极。
    陆承宣默然,在心内无声呐喊: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怎么会差别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