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在感觉到自己的虚弱后有意无意地向年轻的强者求助——他今天来同沈晰说这些,在楚怡看来便是一种求助了。即便他的地位更高,可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或者至少是需要一个人听他说说话。
憋了半天,楚怡唏嘘道:“我觉得皇上也蛮可怜的。”
“咝——”沈晰吸着凉气在她额头上轻拍了一下,同时赶紧摆手让宫人们都退出去,又轻喝道,“你可真敢说!”
“……实话嘛。”楚怡揉揉额头。
虽然在这两年里皇帝经常把他们吓得够呛,连楚成都建议沈晰躲着了,但现在看来,皇帝本尊也是有点惨。
生老病死是人类逃不过的轨迹,可明君因病昏聩并且还清楚地知道自己昏聩,也太痛苦了。
“你回头多待孩子们去陪陪他呗……”她诚恳地给沈晰出主意,“年纪大了都喜欢小孩子,而且小孩子闹一闹,心情也就好了。”
第78章
太子病愈,毓仁园中焕然一新——要么说生病磨人呢,沈晰其实只是装病,但或许是因为大多宫人都不知实情于是心态有些微妙变化的缘故,楚怡前后一比,总觉得装病的那阵子院子里活力不足。
现下一切都显得更加井井有条了一些。只不过,虽然太子病好了,但舒皇贵妃似乎还是没有让太子妃回来的意思。
病愈之后,沈晰按照皇帝的吩咐给了三弟一桩要紧的差事。沈晖从前管过修筑大坝的事宜,差事办得还不错,对江南一代的水路与各州郡情形都还算熟悉,沈晰就把漕运之事jiāo给了他。
江南这一块的漕运打从三四年前就jiāo给东宫管了。虽然看似只是收收税粮,但说实在的,这差事从来都不好办。
一到收税的时候,处处都哭穷说没钱,上疏求太子减免税额。可江南一地是鱼米之乡,明明进项不少却喊穷,钱总得有个去处?傻子都知道那边的几个官大抵都不干净,只不过这贪官贪得多了,往往在当地积威也重,一方势力闹起来不容小觑,所以想查办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沈晰先前也跟皇帝议过这件事,皇帝说:“在那边为官的孙家,是先帝亲自挑的。按律官员不该在家乡为官,先帝是念着他们的功才给的这道恩旨。如今他们虽有负先帝,但朕也算先帝遗旨,朕不好办。”
皇帝当时的意思是,他不好办,可等到沈晰继位,就可以该怎么办怎么办了。沈晰和先帝之间隔了一代,风言风语不会来得那么重。
“到时你就新帝上任三把火。”皇帝笑着说。
至于当下,皇帝的意思则是:“姑且把税收着。他们虽一个个贪红了眼,又仰仗着旧时功勋,但也终不敢闹得太过。你多费些心,纵不能十成十地收上来,收个八九成也就是了。”
在不能直接办了孙家的前提下,这也就是个最好的出路了。虽则江南富庶,税收少个一两成也令人痛心,但反过来讲,到底原本的基数也大,能收回八九成也是有大用处的。
打那之后,每逢要收税时,一众东宫官都忙得焦头烂额。忙着往江南跑的、忙着写信催粮的、忙着在奏章间撕来撕去谈判的,一数一大摞。
如今,这事就jiāo给沈晖了。
楚怡听说这事后有点咋舌,提心吊胆地问沈晰:“哎,这么重的差事jiāo给他,他若办得好不是特别挣贤名么?会不会有后患?”
“不太会,毕竟只是东宫……”沈晰说到这儿声音猛地一刹,突然明白了父皇是什么意思。
父皇说信得过他,又说不想让他们兄弟相残,他一度疑惑既然如此,父皇又为何还要他给三弟紧要的差事。
现在他突然惊悟,三弟争得正凶,父皇把他直接压下去他必是不服气的,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糊涂事。而且,他在朝中也颇有些人脉,看似是兄弟两个之间的争端,实际上一直是两拨人马之间的争端,想没理由地把那个弄下去,牵涉的都是一拨人的利益。
让他为东宫办差就不一样了。对沈晖来说,会觉得父皇还器重他——器重到让他沾手东宫事宜,焉知不是动了让他取太子而代之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