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昭挠了挠头,低啧一声,“要是我就此不去听戏局,不就是彻底坐实了自己是一个夫管严?”
不行。士可杀不可辱。
曲昭耳边甚至隐隐想起了被狐朋狗友的嘲笑声,她老脸一红,把黑剑背在身后,一道黑影着急的窜出了将军府,在片刻后抵达了京城时下火热的戏楼。
戏楼的雅间被包下了,此刻木门大敞着,娇小姐和贵公子三两倚在木栏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观赏着中庭戏台上浓妆艳抹的戏子唱戏;两旁的侍者双手怀袖,低眉顺眼的恭候在一旁静待伺候。
是关言头一个发现曲昭来了,他摆手朝着刚走进戏楼的曲昭打招呼,“昭昭姐,我们等你好久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养伤,关言虽是消瘦一些,但身上大抵无碍了,他一袭湖蓝衣袍好似以往,只是腰封上不见那把常年挂在身上的机关扇。说不清是老李的死让他长大了,还是在那道黝黑绝望的冬日裂谷里的时间让他长大了,他没有以往活泼多话了,默默侧身给曲昭腾了个位置。
曲昭看在眼里,摸了摸关言的脑袋,“这阵子辛苦你了,去年吃了苦,新的一年新气象,今年该是甜的了。”
曲昭注意到关言身旁还有一道靓丽的身影,她身着一袭明媚的绿,洋溢着春日的生机,瞧着很是打眼,面容娇俏,同样好奇的打量着曲昭。
曲昭挑眉道,“我们关言可以啊,以前看到姑娘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只喜欢关在房间里与机关为伍,这回居然还能和姑娘一起看戏了,不给我引荐一下吗?长姐如母,有些事情,是需要长辈先批准过目的,知道吗?”
关言眨了一下眼睛,示意自己没有听懂曲昭话里的意思。
“我是叫你和姑娘好上前,要把人带来同我介绍一下。”曲昭看关言木讷的模样,知道指望不上他,大手一挥,把他推一边去,自己同姑娘交际了起来,“我是曲昭,和关言是一对难兄难弟,在塞北十年拜把子的交情。我当然了,我是姐,他是弟。我这个弟弟,容貌品相都是上乘,其它的地方是否上乘就得你自己体会了。”
那姑娘笑意盈盈,“昭昭姐,久仰大名,我是柏荷,在地宫与关言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和他比赛投壶,我输了,因此一直记挂在心里。我这个人胜负欲强,好容易在戏楼里撞见了,当然是得好好看着他,逼迫他再与我比多一场。”
“啊,至于挑选良人,我喜欢我父亲那样沉稳老练的,还真是不喜欢木讷的呆子。”柏荷毫不避讳道。
曲昭:“......”纵使有心维护关言脸面,但也不得不承认关言就是个木讷的呆子。
罢了。曲昭一向是纨绔子弟争相结交的人物,她最霸道,却也是最有钱,最能打的,自小屁股后面就能跟着几条街的官员子女,号召力可见一斑,这回也不例外,她很快就被围着三两聊了起来。
曲昭对此兴致缺缺,倚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话,思绪渐渐飘远,想着那个和她吵架的委屈书生,这戏曲没有滋味,这些纨绔没有滋味,就连糕点都没有滋味。
片刻后,曲昭把纨绔们打发走了,垂眸发了一会儿愣,低声喃喃道,“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与此同时,一个原本在讨好曲昭的纨绔出声道,“昭昭姐,才来不久就要走了吗?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膳啊,没有你这个局都没有意思了!”
那纨绔有意无意的堵在长廊楼道口旁,意有所指道,“京中都传你和大理寺卿在一起后,被他管束住了。昭昭姐,你这迟到又早退,真的很令人怀疑京中传闻是否属实吧?难道昭昭姐真是个夫管严?”
此话一出,原本倚在栏杆旁的三两闲聊的纨绔们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间戏楼里只剩中庭戏台上戏班子婉转的唱着那首有名的戏曲《长生殿》,唐明皇独宠杨贵妃,一面是荒废朝政的唐明皇,一面是持宠而骄的杨贵妃,两人最终在马嵬生死诀别,如今戏班子正好演到文武百官逼问唐明皇一幕,问他们曾今贤明的帝王,你是九五至尊,怎能被一个杨贵妃困住?
戏班子有个年纪轻轻的戏子怯怯的看了二楼雅间一眼,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唯恐自己唱错了什么,捂着嘴巴不敢再唱。
渐渐的,整个戏班子都被弥散在戏楼里的气氛压的喘不过气来,纷纷停下了唱曲,手足无措的退到戏台两旁。中庭上是四合院镂空的天井,外面阳光明媚,可在戏班子的眼里却是黑云压城,他们得罪不起今儿看戏的每一个人。
曲昭缎靴踩在长廊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她眯眼看着那个语出惊人的纨绔,心里亦是知道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作此想法,只是碍于她的威严不敢问出来,面前的纨绔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总归是个没眼力见的。
曲昭抬手拍了拍那纨绔的脑袋,“自己知道就行,说出来就不好了,知道吗?”
那纨绔愣了一下,下意识站直了身子,却发现自己身量不及曲昭高挑,他的气势完全被曲昭压住了,顿时腾红了面色,后裳贴在雅间房门外,大气都不敢喘,“知......知道了。”
曲昭憋了一天的火气,又碰上这么个撞枪口的纨绔,她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毕竟她不能去欺负宗仁,拿个不懂事的纨绔泄火还是可以的,惧内安能怕外?于是她自报家门道,“将军府曲昭,在塞北打了十年仗,回京不过半年。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