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眼中的光芒,我便早已明了,我这个小小的眷属还偷偷藏了异心。
可无妨,毕竟本来这份契约就是我设下的陷阱——傀儡的力量会被我尽数吞噬,等积攒到一定程度,我便可恢复往昔的威严,至于那不堪一击的契约,只要杀了埃西斯,便可一了百。
对于欺骗了她这件事,我没有半点愧疚之心,毕竟恶魔这种生物,身边永远伴随着谎言,埃西斯应当明白,与恶魔签下契约,便是一场巨大的赌局,孰输孰赢,可不由她说了算。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最后这场赌局的输家,竟会是我。
“大人,目标选他怎么样?”
逼仄的酒馆内,埃西斯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一边小口啜着黄油啤酒,一边不断打量着来往的人群。
“再把桌子擦一遍,太脏了,”我对她寻的这处落脚点极为不满意,“还有,把酒杯放下,你成年了么?谁允许你喝酒了?”
埃西斯又眯起她的眼了——这是她准备用花言巧语蒙骗人的表情,我哼了一声,心想白痴才会上她的当。
“可是大人,”她撅起嘴,好像这个傻兮兮的动作能说服我似的,“我已经十七啦,女巫在这个年龄都睡过不下十个男人,但……”
“你想都别想,”我直接拦住她的话,“让我看到任何一个男人出现在房间里,我就把你们两个都杀了。”
她嘟哝了一句,似乎是在说“烦人的老父亲”之类的抱怨话。
哼,埃西斯懂什么,那些被她骗过来的男人都只是些不学无术的小白脸,就连名字登上深渊之书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不能喝酒吗?”她还不死心,“我可是在酒馆啊!”
“你去妓|院,就一定会点人了?”我反问她。
埃西斯可疑地停顿了下。
我火了:“埃西斯!”
“哎哎哎,这不是没去过嘛,”她抱起头讨饶,“可是大人您为什么这么敏感,难道……”她捂住嘴,“其实您是……”
“闭嘴,”我冷冷将两个字甩给她,“还想要舌头吗?”
她浮夸地对我吐了下舌头,我的目光在那一小团粉红上逗留了片刻,没等移开视线,深渊之书的封面上忽然传来一抹柔软的触感。
——她亲了我的封皮。
我登时怒了:“你在做什么?!”
“讨好您啊,”她说得振振有词,“我想喝酒。”
没等我发飙,她已经迅速换了一副表情,就像直接往脸上贴了层变脸的面具似的,两眼泪汪汪:“大人,今天可是我的生日。”
我冷冷道:“你不是说自己是孤儿吗?”
“今天是我捡回您的一周年,”她强调,“所以我把这天作为我的生日了。”
虽然知道她是在拍马屁,但——咳,倒是很会揣摩我的心思,我清了下嗓子:“好吧,那就喝点酒,”没等埃西斯欢呼,我补充了一句,“半杯。”
她的脸又垮了下去,正想与我讨价还价,我忽然低声警告她:“闭嘴。”
埃西斯立刻噤声,一个赏金猎人打扮的男人走到她面前,装模作样问了一句:“可以坐这里吗?”
“让他滚。”我低声命令道。
埃西斯瞅了我一眼,转向那男人:“请吧。”
在我爆炸前,她拍了下我的书脊:“大人,这可是送上门的猎物,”她无声地与我进行交流,“我们不能放过。”
听到那句“我们”,我的眼睛闪了闪,也许那一刻我的脑子被一颗水球弹打中了,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好。”
可是,见鬼。
——当时的我还未曾料到,我会为这一个毫无重量的单词,而悔恨了整整三百年。
埃西斯将这个男人骗出酒馆。
在她的魅术下,男人早将自己的家底都抖得一干二净。
彼得,二十四岁,干赏金猎人这一行已有四年余载,目前接了一笔大单子,只要这票干成,他就可以金盆洗手了。
“您真是厉害,”埃西斯软软道,“像您这样的赏金猎人整个大陆也找不出十个吧?”
“五个,”男人满面红光地纠正她,“在我之上只有……”
“啊!”埃西斯装作不经意打断他,两只手拍了一下,“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她两眼亮晶晶看向彼得,“像您这么杰出的赏金猎人,对付荒原狼肯定是不在话下吧?”
男人又可笑地挺起胸膛,活脱脱一只发|情期的伯德克牛蛙:“那是自然。”
埃西斯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那么……能不能请您到我家去一趟?”她解释道,“我们家附近好像有荒原狼出没,我有些害怕……”
她低下头,擦了下那根本不存在的泪花,可彼得鱼已经上钩了,忙不迭保证:“埃西斯小姐!这件事情请一定交给我办!”
半小时后,我们来到城外。
“还没到您的家吗?”彼得疑惑道。
埃西斯只说:“再往前一点。”
她带着一头雾水的彼得继续走,一路上我没有吭声,心中总有股莫名的感觉,埃西斯还以为我在生气,悄悄问我:“大人?怎么了?”
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味道。
我想,我震动的情绪一定通过契约传达给埃西斯了,否则她的瞳孔也不会像猫一样迅速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