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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鸣,冲散的人1
    段昀芸在家里躺了几天,崔玉回来了,带给她旅行的特产,段昀芸在院子里接见他,段昀芸还说院子里闹一种潮虫,所以崔玉还肩负着除虫的使命,段昀芸嚼着奶干看崔玉给屋子里打药,放樟脑球,衣柜门开开合合,只露出他穿拖鞋的脚,落地的柜子把他埋住了。李维笃报信说他还是童子身,那个姐最后也没有拿下他,李维笃问他是不是gay,崔玉摇头否认,段昀芸看到消息后微笑,李维笃在家休息一下,说马上要迎接大学生活了,要养精蓄锐。
    崔玉叫段昀芸到院子里躲杀虫剂的药效,段昀芸拿冰镇的汽水给他们两个喝,聊一些闲天,她穿着棉绸的长睡衣,领子宽得歪到一边去,她爱穿这样的衣服好像知道她的骨头长得好,露出来很能让人观赏,脚踢踏着拖鞋,白得泛水的皮,她平常当然没有事干,就养这一身肉给段莠玩乐,差点他也享受到了,汽水瓶身上成股的汗淌下去,段昀芸用手涂抹着玩,她手腕子上竟然有绳子的捆痕。
    段昀芸像没有注意到那样露着一切,她不怕人看也不怕人猜,跟着段莠这几年已经把坏话听透了,反正没有人敢说到她眼前,而且她就是段莠养的鸡,吃饭带上,有时候还能犒劳一下他的手下,让他们也享一下联想的艳福,反倒对段莠更鞠躬尽瘁,成功的男人离不开女人,他要享世俗里的“齐人之福”,才能获得别的男人的尊重和羡慕,段莠没有那么不俗,段昀芸早就坐了自己的老鸨。她喜欢使唤崔玉,也许也是派遣从段莠那里受来的压力。
    崔玉走后段昀芸趴在石桌上晒太阳,晒得后颈发烫,头皮发焦,突然为她这即将的成人礼感到悲痛,未竟的爱和渺茫的前途,有她之鉴,家里还有别人在预备小孩给段莠这里“过继”,有男有女,生怕给他攀不上关系。小时候她想事情很简单,她喜欢段莠,会一直对段莠好,照顾他、讨好他、给他逗乐,但是这个世界是很复杂的,人和人之间是很复杂的,感情也是很复杂很多变的。段昀芸已经不知道她爱的是段莠的人,还是段莠的钱了。
    李维笃休息了两天,依然是每天搞些聚会,吃饭、喝酒、唱歌、洗浴,也叫段昀芸来散心,段昀芸看段莠的脸已经像看一面鬼,她多出去段莠反而和颜悦色,她缠着他他就要找她做些艰难的坏事,故意苛责她,让她更害怕回家,她真的不喜欢段莠的怪癖!只是想着她受不了,他就要找别人了,慢慢就用不着她了,忍下来。
    李维笃的手揽着段昀芸的腰,段昀芸靠在他的胸口,年轻的孩子胸口是很热的,而且皮肤十分具有弹力,段昀芸用指头一指挨一指地丈量他的小臂,她应该在上大学后,离开段莠后多谈一点这样年轻的正向的恋爱,冲淡她对他那种鬼气和自残般的衰老的迷恋。
    李维笃给段昀芸的大学礼物是一根名牌项链,段昀芸问是不是他又卖酒的钱,李维笃说他上了大学他爸很高兴,也让他妈尽情地给他零花了,而且爷爷奶奶也给了他一笔,说让他好好生活,别吝啬吃穿,多谈几个女朋友。段昀芸听了有点不是滋味,李维笃比她还要废物,却有全家人的托举,就算他爸爸打他,也不是真的嫌恶她。李维笃说之后会想她的,段昀芸说:行了,咱俩学校那么近,一条街上。李维笃笑了,也许他可以和段昀芸好很久,反正到现在他也没有感觉厌烦,和崔玉说那些段昀芸的坏话,当然也有他的私心在。
    段昀芸发现自己找男人的眼光已经开始有了变化了,以前她特别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花痴一样看着脸就丢了魂,但是现在,她只肯接受那些会像她父母从前那样待她的人,给她钱、照顾她,再给她一些性,高考前李维笃帮了她好多,让她去帮他搬酒,只是一点小活,然后给她分赃一半,把钱湿润地填进她的手里,和段莠一样,只是段昀芸的手里还会放李维笃的阳具,但没有握过段莠的。
    段莠就是一个假圣人,或者这也是他的恶趣。段昀芸和李维笃分别后打车回家,远远见家门口的一条街都将灯开得很亮,这是罕见的,而且在司机拐弯前就听到拖长的警笛声,还有消防,消防车顶到巷子口,空气里有焦呛的烟尘,门口围了一堆的人,前巷的商户都拥过来看了,段昀芸心很沉,被重物砸击了胸口,上不来气的闷苦,她跺着脚板往那人群里去,一脚深,一脚更深。又看了手机没有任何消息,家里有事,秀至少会说一声?段昀芸心里有另一方十分冷静:好吧,还能有什么样的大事。大不了是他们都死了,最坏也就这样,她已经经过不少坏事了,最坏就是死,没有到死,也就还可以。
    段昀芸分开人群,试图挤进去,旁边人看清她的脸,帮忙叫起:她是这家的孩子,她是这家的。段昀芸问:我家怎么了?旁边人回答:着火了,灭火呢。就是这样?段昀芸一面往里走,一面听人给她辟道,段昀芸夹在这些湿热的汗味的肉人堆里,她的眼眶充盈了咸湿的水,她不是哭灾难,而是心里在想:我真的再也不要经历这些了,一丁点的坏事,我也不要再经历,我要做一直都幸福的人。
    段昀芸终于挤了进去,门口倒没有什么戒备,竟然没有一个人在,警车和消防车空鸣,好像是什么鬼域,段家的大门大敞着,段昀芸愣着看了几眼,门洞里很亮,以往幽深的庭院开足了灯,才看是拉起的移动电源,照得天都亮了半扇,家是全熄灭的。
    哪里有火?段昀芸直往里走,被人在后面狠拽了一把,是秀儿,忽然地像舞台才知道要登场似的,刚才寂静的身后突然站了那么些人,穿制服的、戴帽子的、拖水枪的,家里的佣人,还有段莠,段莠在和两名警察交谈,他正往她这里看,是一种陌生化的看法。
    秀儿说:“别进去了,都在外面呢。”段昀芸问:怎么了,家里怎么了?秀儿说:没事。段昀芸一下子被这句话惹恼了,这么多人还没事吗,警察来干吗?秀儿看她说:大爷没有事。她这话竟然让段昀芸马上平静了。
    秀儿把她带到门口的花坛旁边坐着,让她在这里等:“家里有事,让你爸妈来接你了。”段昀芸问:你们呢?秀拍了拍她,要走,段昀芸抓着她的衣服:我不回去,我要和段莠在一起。秀儿皱眉:你看看情况。段昀芸说:我不,我不回去。秀儿说:这是大爷安排的,他没有功夫搭理你。段昀芸站起来,朝外走,秀说:别惹事,好吗?段昀芸说:别让他们来,别管我。
    秀儿几步就上来挟住了她,手掐着她的胳膊,重得要命,比段莠给她的痛多了,也许这才是真的教训。秀儿说:要想还回来,就听话。段昀芸说:你别让他们来了,我自己回去,这里人多。秀儿定神看了她两眼,松开手:你去吧。
    段昀芸察觉到段莠没有往她这里看,家里出了事,比较起来当然她不重要,一下子掉到底的不重要。段昀芸再回到下车的路口打车,她也不愿意看段莠,但还是走远了回头,忽然她看到在花坛处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在夜里很煞白的人崔玉,定睛后发现他靠着他肥猪一样的爸爸,两人仓皇交握着手,他爸爸身上很脏,湿透的,也许也参与了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