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宋坊主,你对我仁至义尽,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麻烦你,请你速速离开吧。薛琬恳切地说,说罢,她转向薛从治,今日之事,都是我一人所为,请父亲大人不要牵连他人。
宋凌霄暗叹一声,我的大小姐啊,你把这个事情想的也太简单了吧。
这时,薛从治身后的马车上,陈燧带着木二走了下来。
如果情况还能更糟糕,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吧。
陈燧面无表情地走到薛从治身边,薛从治冲他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薛某处理家事,还要惊动王爷,实在是惭愧得紧。薛从治说道。
不必多礼。陈燧道,眼睛却盯着宋凌霄,冲他扬了扬眉毛,然后又挤了挤眼睛。
宋凌霄:?
今天风大,吹到了王爷尊贵的眼珠子?
薛璞一手拎着锦心,不大方便行跪礼,他只好冲陈燧鞠了个躬,抬起头时,正看见陈燧在冲着某个方向挤眉弄眼。
薛璞一怔:王、王爷,您
陈燧面无表情地看向薛璞:本王都说了,不必多礼,还啰嗦什么,恨不能天下人都知道本王在码头上?你们自处理你们的家事,只当本王不在。
陈燧端起架子来,倒还真能吓到人,薛璞就吓得垂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多说一句。
薛从治向陈燧一点头:家门不幸,都是上辈子造的孽,让王爷见笑了。
随后,便抬起手,他吩咐道:给我把那个不孝女拿下!
众家丁得令,团团围住薛琬。
小姐,小姐,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啊!锦心哭道,锦心不值得小姐这样牺牲!锦心、锦心宁可死了,也不想再让小姐回来遭罪!
说着,锦心挣开薛璞的手,就要去撞码头上堆放的木箱。
锦心!薛琬连忙拦住她,锦心的力气很大,将薛琬撞了个趔趄,主仆两人都坐倒在地,薛琬抱住锦心,防止她再去做傻事,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想让我后悔一辈子吗?
锦心软倒在薛琬怀里,只是呜呜地哭。
薛从治一脸冷漠地看着这些,忽然说道:你们真是主仆情深啊,令人感动。可是,薛琬,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么?
又是这句话。
从小到大,薛从治都会用这样的语气,装出一副为你好的严父模样,问: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么?
小时候薛琬没有自己的主意,最怕薛从治问这句话,她会主动把自己做错的都交代出来,甚至在薛从治的暗示下,把她本来觉得没做错的地方也承认错误。
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对的,就无法再容忍这样的问话。
我没错。薛琬扬起头,定定地望着薛从治,罔顾我的意愿,强迫我和朱小山联姻的人是你,我早说我不能接受,你却还要逼迫我这么做,从一开始错的人就是你,你不把我当成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你不在乎我的感觉,也不考虑我下半辈子的幸福,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立场来质问我错在哪里?
薛琬头一次硬顶薛从治,实在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周围的家丁纷纷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一向温文尔雅的小姐,竟然会在这样公开的场合,直斥薛从治的独断专行虽然说,薛琬似乎也没说错。
琬琬,你在胡说什么!薛璞急了,慌忙上来阻止薛琬说下去。
让她说。薛从治冷笑一声,不说出来,旁人还以为我怎样虐待你,叫你嫁给朝廷一品大员的儿子,怎么,委屈你了?薛琬,我告诉你,别不识抬举,人家朱少爷还看不上你呢,你以为你是什么天仙,只有你挑拣别人,没有别人嫌弃你,天底下性子温良贤淑的好女子多了去了,你这样古怪异质的脾气,也只有你爹和你兄长受得了。
薛从治的语气不疾不徐,完全不似山路上时那样凶相毕露,显然,他是捏到薛琬的什么把柄了,再加上陈燧在旁边,他顾惜着自己的形象,竟做出一副官场上惯用的阴阳做派来。
这种阴阳做派的核心就是,占住道德制高点,一切都是为你好,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来,让周围的人觉得薛从治明事理又大肚能容,薛琬和他作对,就是薛琬不知好歹。
薛琬,你说说,我养你这十八年来,可曾在吃穿用度上克扣过你?还不是你喜欢什么,就把什么堆到你面前?沉璧轩不是依着你的喜好建起来的?薛从治负起手来,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微微摇着头,说道,可是你呢?闺阁之中任性妄为也就罢了,是我家教不严,宠坏了你,可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关乎你终身幸福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幸福不幸福,你真的知道怎样的日子才叫做幸福,怎样的人才叫做良配么?
薛琬被薛从治这副伪装出来的无可奈何之相恶心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时间竟说不出话,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薛从治非要装出一副我都是为了你的幸福考虑的态度,搬到台面上来表演给其他不明真相的人看薛从治的虚伪,真是超出了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