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璞闹事时还未觉怎样,被陈燧这一打量,顿时惭愧得无地自容,连连向陈燧低头认错。
去,以后别让我在达摩院附近看见你。陈燧轻声斥道。
薛璞只觉得像是被长辈教训了一般,心里十分服气,还有点侥幸,他正待遁走,又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等等,陈燧问道,你刚才说介绍谁去清流书坊当编修,是什么意思?
呃薛璞没想到陈燧问起这件事,便跟陈燧介绍了一番宋凌霄的黑作坊,以及他是怎么把人骗进去榨干的,因为担心黑作坊无法给弥雪洇提供劳动保障,所以薛璞才来找弥雪洇,告诉他可以介绍清流书坊的编修职位给他,毕竟,国子监的学生有这个资本,第一份工作格外重要,进入清流书坊这样有声誉的、体制健全的大书坊,弥雪洇才能学到更多。
陈燧听得直皱眉,他的点却不是薛璞那堆废话,而是
你说弥雪洇忙得没空干别的?
啊,是的。薛璞丝毫不介意在陈燧面前多黑一黑竞争对手,便将坊间传言,说凌霄书坊是通过压榨编修起家的,什么十二岁的童工老得像六十岁,什么作者之所以戴席帽是因为年纪轻轻就秃了,如此这般,在陈燧跟前说了一通,最后表达了他对弥雪洇的担忧,小弥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整天神神道道的,一放学就冲进这里,也不知道晚上做到多晚,倒是那个宋凌霄非常清闲,听他们班的人说,他每天上午就开始逃学了。
薛璞是从小被当成好学生教育的,对于这种扰乱监纪监规的行为深恶痛绝,他表现出了对宋凌霄逃学行为的唾弃。
陈燧听着听着,冷冰冰的脸色,却多云转晴。
弥雪洇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一放学就冲进达摩院。
晚上不知道干到多晚。
忽然之间,他就明白了宋凌霄的策略。
既然无法摆脱对手的纠缠,那就先发制人,搞出一堆事儿来纠缠住对手,让对手无暇分心旁顾,如此一来,在真正需要发力的时候,对手就会因为精力不济而败下阵来。
真不愧是小机灵鬼啊。
把弥雪洇收编,让他成为凌霄书坊的编修,承担年度重磅作品的编修任务,重任在肩,弥雪洇自然是要把全部精力投入到《银鉴月》上的,这样一来,弥雪洇就没空纠缠宋凌霄了,也没空在拉拢宋郢、边缘化宋凌霄的宋府主战场上有什么作为。
高,实在是高。
陈燧想明白了,嘴角禁不住上扬,看在薛璞眼中,却是十分可怕,六王爷不愧是城府极深之人,听到他吐槽凌霄书坊,竟然会露出如此高深莫测的笑容,他到底是想到哪一步了呢?一定不是薛璞这等涉世未深的耿直青年可以了解的。
六王爷,今天您碰到我的事儿,请千万别向我爹提起。薛璞连连讨饶。
陈燧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这件事就这么揭过。
薛璞松了一大口气,自然没功夫再去琢磨弥雪洇什么时候从达摩院里出来,急急忙忙地走开,叫了一辆马车,回薛府去了。
陈燧抬头往上看,只见达摩院三个字的金字招牌,在夕阳余晖中熠熠发亮。
今天是五月初二,达摩院选题会的日子。
陈燧径自走上台阶,从两名恭恭敬敬候着的伙计中间穿过,往二楼会议室行去。
与此同时,《银鉴月》的选题大会,也进行到了投票环节。
由于弥雪洇是《银鉴月》的责任编辑,宋凌霄又是项目挑头的人,他们二人不参与投票,剩下的,也就只有
云澜和梁庆俩人。
我同意!梁庆哗地打开折扇,得意地摇了摇,云澜也同意吧。
云澜迟疑了一下,没说话。
主要是,这个作品,实在不是他熟悉的领域,而且他也不是目标读者,反正就他自己来说,他肯定不会看这种书的呀!
宋凌霄也觉得这个事儿有点尴尬,云澜能安静地听了这么久,还没有因为剧情过于鬼畜而捂住耳朵逃走,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弃权吧。云澜说。
这个决定是比较合理的,只是,现在就两票,一票赞成,一票弃权感觉民意基础比较狭窄啊。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门上平等发言的牌子一阵抖动,牌子下面被细心的掌柜挂上的小石子流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宋凌霄抬起头,就看见说了自己绝对不来的陈燧,正大步走过来,拉开一把椅子,坦然地坐了进去。
宋凌霄:?
六王爷!您来了,快请喝茶。梁庆立刻切换成了狗腿状,接替掌柜的活计,给陈燧倒茶。
你宋凌霄迟疑道,怎么来了?
弥雪洇也抬起头,有些害怕地看向这个冷峻的少年。
我反对《银鉴月》出版。陈燧开门见山地说道,向宋凌霄扬了扬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