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认识过一个人。
你们遇见的时候, 只是以为会和无数在生命里擦肩而过的人一样,第一面就是人生的最后一面。
但之后的一次次遇见,让你们逐渐熟悉彼此。
你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你们只是每天都会见面,在同一个没有约定好的地方。
似乎这种约定,没有理由, 只是成了一个共识。
你们好像成了朋友, 因为你可以和他分享这一天的见闻,一起玩游戏, 一起打发时间。
但又好像不是朋友。
只是每天都这样见着面, 却不知道彼此更多的一切。
这个人慢慢的,变得对你很重要。
这个人不会评价你, 他不知道你的生活,你们只是见面,打发掉一段好像很普通, 多年后想起来才觉得珍贵的年少时光, 然后在分开。
周而复始。
但他又很特别, 因为你的人生里,似乎不会再有第二个他了。
即便你们在一起, 尽管只是做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或许是玩一些小孩子之间常玩的游戏, 做一些大人看起来会觉得很幼稚的“冒险”。
又或者,只是坐在枫叶漫天的滑梯下面,吃着喜欢口味的雪糕。
天气不热,雪糕很冷, 冻得牙微微泛酸。
他只是个孩子, 你从没见过他的父母, 即便是买雪糕的钱,也是卖公园的瓶子换来的。
那个时候,你不会觉得贫穷,不会觉得难堪,也不会难过,只会觉得很厉害。
靠着自己的努力,就能赚到钱,然后去买喜欢的东西,分给朋友。
他给你雪糕的时候,脸上的淤青还没消,眼神也很高傲,好像刚和人打了一架。
“不会是抢瓶子被人打得吧?”
“谁先看到就是谁的,算什么抢,是他们不守规矩。”
然后你就从兜里拿起准备好的药水,把不服输的那人按在扶梯旁边:“不许动!”
他身上有很多伤,对于小孩子来说,这是荣耀的象征。
新伤旧伤,总是很容易出现在孩子身上。
而他不仅要和同龄人打架,还要和那些更高更强的人打。
日子一点点过去,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因为每天你去那个地方,都能见到他,然后你们互相说着一些现在已经想不起来的话题,看着天色一点点暗沉下去。
每一天都不一样,每一天又好像都一样。
等到长大了回想起来,好像就只是一段普普通通的回忆。
之所以能让人无法遗忘,是因为这段故事有个不算那么完美的结尾。
一直以来不知道名字的人,终于还是从各自的生活里消失了。
也许是某一天,在各自都默认的地方,你再也等不到那个人了。
一直到夜晚降临,他也没有再出现。
你会想,是有了什么事情,又或者他离开了这个地方?
心里或许有些难过,因为这一次告别,之前谁也没有先说起过。没有约定的见面,最后也以没有告别的分别作为了结局。
再后来,就是模糊又断层的记忆。
她出事,又住院,记忆缺失,为了恢复身体,在病床上躺了很久。
有些东西,便从记忆里彻底模糊而去了。
等到她再次回到那个地方,从天明等到夜晚,来往的人依然热闹,那个人却再也没有来过。
搬家、离开那个城市、四处奔波……
还有记忆的缺失。
一瞬间,被遗忘的记忆片段,夹杂着那段时间的回忆,充斥着她的大脑。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苏席还站在她面前。
滴答滴答。
走廊里水滴的声音很清晰,偶尔远处有来往的脚步声。
她鬼使神差地问:“认识谁?”
真是奇怪,之前她一直没有把苏席和记忆里那个影子联系在一起,直觉总告诉她,有哪里不一样,有哪里对不上。
大概是以他的身世背景,不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幼崽。
但真的接近那个答案的时候,她又觉得,好像他就是那个人。
就应该是那个人。
一个从相遇到分别,她都不知道姓名的人。
龙女:说那么多废话就是你把人家鸽了又忘了呗。
阮乔:……
明明是她被鸽掉了好吗?
苏席的声音没了之前的平静:“你是她?”
他没说弧的名字,但这个问题,阮乔之前已经听他问过一次。
她反问:“你是公园里的那个男孩?”
他低声:“他早就知道了。”
“你果然是她。”
所以,甜甜知道她就是弧,她就是小时候他认识的那个人。
然后利用这一切,让她不得不自己来接近他。
从给苏父特意留下写有她信息的纸条,到后面的刻意靠近。
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她再次站在他的身边。
他早就认出了弧,然而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是在不同世界的陌生人,苏席被苏父领养,离开了a市,而她也有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朋友。
她的世界里没有他。
所以,他要让她自己来到他的世界。
“甜甜的人格,是因为我出现的?”她问。
苏席放开她,半晌,才道:“但他已经消失了。”
“不会,”
阮乔笃定道:“不管是融合也好,潜伏也罢,他都不可能消失,如果他是我的人格,那么他就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龙女:你对自己的狡猾和卑鄙程度认知还是挺到位的啊。
阮乔忽视了龙女的吐槽:“活死人肆虐副本里,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见。”
阮乔盯着他:“你知道再见的意思吗?”
苏席侧头:“嗯。”
再见,就是还会见面。
“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她问:“我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刺激出了另一个人格的出现。
小时候两个人,只是对彼此而言,都只是很特殊的朋友。
“以前是一种重要,”苏席说:“现在,是另一种重要。”
“以前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朋友。”他想到了什么,眼眸暗了下来:“被领养之前,我的世界很简单。”
简单到只有她。
只有她一个朋友。
只有她能够分享自己的一切,能够让自己感觉到,自己是真实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而不只是一个没人在意,也没人知道的生活在底层的影子。
但现在……
他忽然伸手,将她拉到怀里,单手抱住她的后脑,埋在她肩膀上的下颌微动,声音喑哑:“现在,是喜欢的重要。”
他追逐弧,弧却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找到了她,却是在屏幕上。
屏幕上的他,和朋友一起站在领奖台上,绯红的脸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可和他之间,却隔了那么远的距离。
所有的记忆和画面都回到了他的脑海里,从一开始的相遇,到后面一次次的救赎。
将他从黑暗中拉扯出来,一步步跟在他身边,之后的世界里,都是她的影子。
会在他“发烧”的时候,小心照顾他。
会在他被关在地牢的时候,奔向他。
会在怪物虎视眈眈,生死一线的时候,将她的手信任的放在他的手心。
阮乔被他抱了个猝不及防。
耳边他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还有他小心又有些颤抖的声音。
“我现在喜欢你,你可以喜欢我吗?”
这句话,一点都不像是那个他说的出来的。
因为太卑微了。
但他还等着这个回答。
阮乔问:“……你是甜甜,还是超凶。”
耳边沉默了一下。
他说:“我是苏席。”
抱住她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阮乔正想回答,半晌,还是放弃了。
她说:“我……你抱太紧了。”
苏席想要伸手松开她,手臂刚动了一下,又反悔似的收了回去。
他忽然说:“我们破开魔神的力量,然后离开这里。”
阮乔还被他抱着,他不愿意放开,她也就由着他,反正苏席的胸膛暖暖的,抱着她也舒服:“你能做到?”
苏席说:“他进入世界之前,留下了一点规则后手,可以破解这里的世界,只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所谓的代价,恐怕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他又说:“我知道了所有的记忆,”
“骗你来这里,也是他做的。”
阮乔只觉得在意料之中:“我猜到了。”
她说:“蚩和甜甜所谓的约定,就是将我们困在这里吧。”
“我不知道蚩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甜甜,或许是想要我们解开过去的事情。”
龙女的声音响起,不仅是阮乔,就连苏席也能听见,它能够控制传声的范围:“龙大人早就看出来了,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你们要是被规则杀死在这里,他们就能夺取你们的身体,完成完全融合。”
“但要你们彻底抹去了过去的疑虑,突破了自己,就离主神的资格更近了一步。”
毕竟,一个有着牵绊和疑虑的人,就依然存在弱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之前沼泽研究所的恐惧房间,就是一个例子。
她可以在各种恐怖和危险的地方生存下去,但是真正面临自己当年的困境时,依然会被别的情绪干扰自己的判断。
阮乔拒绝他的提议;“五夜当中,一定有一夜和我小时候一直想知道的事情有关,等到那一夜之后,在看他们想要做什么。”
她忽然想起来:“对了,那天我在公园找你,你为什么没去?”
苏席问:“十年前?”
他说:“后来我去找过你,但是你也再也没来过。”
“然后呢?你就离开了a市?”阮乔说:“那段时间,我出了点事情,在医院……后来出院之后,我就去过公园了。”
他没说话。
……原来不是因为不想再见到他。
而是因为生病了。
他低声:“后来我被送到了隔壁市的福利院,路上遇到了现在的父母,他们领养了我。”
“这之后,我也会偶尔回去,却没有再遇到你。”
阮乔明白了:“所以我们只是正好错过了?但你还是没说,那天为什么不在,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后的第二天。”
“那天……”
苏席说:“因为打架,被送到了派出所,所以没能出来。”
阮乔问:“……又是抢瓶子?”
“不是,”
他笑了一声:“之前公园的秋千坏了,你说你想坐,我重新修好了,结果被新来的流浪汉弄扯下来卖了。”
其实不一定有什么理由,小时候做的很多事情,理由听起来都很幼稚,很无聊。
但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却是很重要的事情。
阮乔原本还有些莫名的气,前面说了那么多,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一种庆幸,终于找到了那个人,而往后他们还有更多的时间。
但就是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件事,忽然让她觉得心里难受起来。
他是那么优秀的人啊,聪明,冷静,之前和苏父见面,也是夸得多,在苏父的口中,他是一个聪明又善良的孩子。
这样的人,在加上富裕的家庭背景,让人总觉得他从小就应该是过得好日子。
可不是这样的。
他小时候,也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底层,没有家可以遮风避雨,没有热的新鲜饭菜可以吃。
下雨了,只能找个屋檐。
他穿的衣服不一定很贵,但一定很干净,哪怕上面都是漏洞和缝补的痕迹。
即便是见到朋友,也丝毫不提那些艰难的日子,只是轻描淡写地和她说着那些快乐的,开心地,让人觉得美好的东西。
她忽然就心软了。
苏席还在说:“流浪汉当晚就放了出来,可是我不行,他们要把我送到福利院,但a市的福利院……也就是焦山,正好出了事。所以我暂时就被留在了派出所,第二天我自己偷跑了出来,但是你却没有再来……”
“后来,他们又来了人,把我带走了。”
“我也喜欢你。”
她忽然说:“所以你以后就是我的男朋友了,只能喜欢我一个人,知道了吗?”
苏席的声音像是被人掐断了。
他低头,看着她:“不行,”
他说:“不行,这件事不能你来说。”
他重新靠近她的脸侧,在她脸颊轻轻落下一个吻。
轻的她只能感觉到一阵温热而缥缈的触感,稍纵即逝。
然后他问:“以后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你只能喜欢我一个人,知道了吗?”
阮乔:“……这是我刚才说的。”
他又亲了一下:“是的,但是现在是我的了,你也是我的。”
她被他亲的愣了神,见他又来,原本想伸手推开他,去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拽住,整个人都在往后面而去!
可她身后原本该是墙。
阮乔在看,四周的走廊和房间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片扭曲的暗色漩涡。
而苏席的眼眸微沉,四周多了黑色的金属羽毛,直接朝着她身后的那股力量而去!
噗噗的刺穿声响起,阮乔脱离了控制,立刻转过身看着后面。
她的身后,几条漆黑的深红色触手上镶嵌着几只金属黑羽,正在痛苦地扭动!
触手的末端,是一个漆黑的庞大怪物的口部,重重叠叠有数层利齿!
龙女:……是格鲁克!它居然进来了!
不就是血腥和暴力的魔神,消灭竞争者的手段也粗暴的可以,直接就入侵了他们的世界。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左右两边的天空瞬间出现了两个不同的图案。
一个是头生双角,背生双翼的模糊人影,另一个是个圆形符号……
后者极其具有辨识度。
两个图案一出现,两股无形的力量便直接冲着中间的格鲁克本体而去,像是带着刀刃的飓风,将格鲁克的血色触手瞬间撕裂成了粉末!
整个空间都被巨大的力量包围着。
而身后的人伸手拉了她一下,两人四周的景象疯狂前进,三股力量离他们越来越远!
几秒之后,她才感觉自己脚下踩到了实地。
嘀嗒,嘀嗒。
刚才看见的三股力量变成了三个黑色的点,落在墙上,像是墙上的污渍,
阮乔问:刚才是格鲁克?它怎么进来了。
龙女感受了一下:小心点。
它说:这个世界虽然是魔神利用深渊力量侵蚀的现实世界,但看来,格鲁克也感应到了,原本这里只有蚩和让德的力量,现在格鲁克进来,就是想要绞杀你们。
但显然,蚩和让德只是想要让力量侵蚀他们的精神,一旦他们在这里生存失败,就会被规则夺取生命,到时候蚩和让德就可以趁生与死的间隙抢占他们的身体,利用之前签订的深渊契约,完成完全融合。
但格鲁克的目标和他们不同。
虽然都是杀死他们,但是格鲁克显然更激进。
它想要直接除掉他们的存在。
现在深渊力量对他们二人的侵蚀作用还没有深入骨髓,这个时候他们被规则以外的魔神力量杀死,让德和蚩也会失败。
因此,格鲁克在发现这处存在之后,立刻就闯了进来。
现在已经渗透到了第三晚。
龙女又道:不过有伟大的龙大人在,你大可放心,格鲁克那个傻子,空有力量,不足为据。况且,让德他们也不是蠢货,之前怎么斗,那都是你们和他们之间的事情,力量容器和魔神之间互相算计也罢,都容不得其他的魔神插手。
它笑了一声:格鲁克想要将你们两个一网打尽,可惜,这样只会引发让德和蚩的再次联手。只要接下来你们小心一点,它很难再次闯进来。
阮乔:这么说,它们三个现在打的挺热闹的?
龙女的声音也愉悦起来:西格玛虽然也蠢,但还没有格鲁克那么没脑子,它知道现在闯进来,不仅不会得手,还会被围攻,现在估计也在某个角落悄悄窥探。
它加重了语气:狡猾的人类,你可要小心点,现在你们两个的生死,关系到了之后魔神之间的争斗。世界的侵蚀还没有进入最后的阶段,你们对于魔神来说,力量太过弱小。
如果不是有各种闹心的世界规则约束着魔神的行为,要他们死,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阮乔不是第一次听到所谓的世界侵蚀,游戏反影响现实的事情,她正好一起问个清楚: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恒信公司作为隔离区,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龙女似乎对恒星公司没有什么好影响:它们,不过是另一个神的走狗罢了。这件事情很复杂,等你出去了,我在和你慢慢解释,真奇怪,让德没有告诉你这些?
阮乔笑了:你觉得它口中的话,有多少能信?
龙女赞同:这也是,只有伟大的龙大人,才会这么耐心又诚实地给你解答你们那些愚蠢的疑惑。
苏席站在原地,听了一会:“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
阮乔点头:“我们尽快解决掉这里,出去再说。”
“出事了出事了!”计老三大叫着冲了进来:“你们快来,快来!”
他神色惊慌,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阮乔和苏席对视一眼,跟着计老三到了外面,她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晚上。
刚才一瞬间被拉入虚幻的空间,经历的时间远比他们感受到的要久。
“这地方不干净啊!”计老三气喘吁吁地站在旁边,道:“那房间,就是吃人的房间!吴振绝对是进去了!”
郑危安见到两人,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刚才怎么也失踪了?”
熊纪看见他们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也出事了。”
阮乔说:“只是找了个房间休息了一会,里面的孩子还挺热情的,拉着我们不让走。”
“热情?我看到的娃都诡异得很,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你,瘆得慌!”计老三连连摇头:“你们还能和他们呆那么久!”
“不做亏心事,怕什么眼睛?那群小孩还能把你吃了不成?”沙鹰说。
之前的交流之后,大家心里都有个猜测,这个福利院早就在火灾里毁掉了,现在重新出现,说不定是个鬼院。
带着这样的想法去看这里,加上阴冷的房间,小孩们诡异的反应,就更令人心慌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阮乔问:“所有人都在这儿了?”
她看了一圈,吴振不在。
“我们分完东西,约定好是在这里碰头,你们没来,我们就分头去找人,当时是程大晚和吴振一组。”郑危安说。
他经验丰富,知道这种地方不能单独行动,两个人多少有点照应。
程大晚现在都还推着清洁车,车上一堆清洁剂和抹布扫帚,他带着的白色手套放在车后面的推杠上:“俺推着这么大一堆东西,怎么找人啊,吴振说他自己进去看看,我就在旁边等着啊。”
“结果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俺叫也没人回答!”他说完,又害怕地抖了几下:“我一个人怕啊,这里面说不定都是鬼,就跑出来了。”
“人在哪里不见的?”熊纪皱眉问道。
“就是那栋楼里,就二楼吧,我们当时在二楼。”程大晚回想了一下。
“他说听见了什么声音过去看看。”程大晚害怕极了:“我看这里面绝对有问题,那一栋楼的娃娃,都是鬼啊!”
话音刚落,旁边的走廊出口就出现了一个小女孩。
她稚嫩的脸上没有表情,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
这一眼看见她,吓得程大晚放开了清洁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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