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有笔还有折子,庄严肃然,一入内,谈的多是江山大事。
但温思齐很清楚,今夜所谈绝非什么江山大事,他一个大理寺少卿,也还无资格同皇帝陛下在御书房里谈论江山。
今日所谈的是家事。
亦或者是男人之间的事。
长吸了一口气后,殿门顿开,身着官服的温思齐稳步入了御书房。殿内的皇帝身着龙袍,正坐在龙案前,手持御笔,看手腕运转姿势,应当不是在写字,而是在作画。
再观皇帝神情,很是平静,但平静,有时便也是难辨的意思。
事已至此,温思齐所能做的便是撩袍跪下,认真道:“罪臣温思齐叩见皇帝陛下。”
皇帝未停下手中动作,目光也依旧落在龙案上,道:“温卿平身。”
“罪臣不敢起身。”
皇帝淡笑道:“温卿何罪之有,朕何以不知?”
温思齐垂首道:“臣对昭仪娘娘旧情难忘,仍存其画,实乃大罪,但昭仪娘娘对臣,早已斩断情丝,望陛下明鉴。”
皇帝闻后不言,片刻后,道:“温卿的那些画,朕每一幅都瞧了,画得很好。”
若是平日,温思齐早便道,陛下谬赞了,但此刻不比常日,若再道陛下谬赞,那便是作大死,现下最好的法子,便是不言。
惴惴不安的臣子,到了如今这情况,本就什么话都不该说,多说只会多错。
温思齐等着承受皇帝陛下身为夫君的雷霆之怒,却没料到,良久后,他只等到了一句令其惊诧万分的话。
第77章 诀别
“温卿的那些画, 朕一年多前,便瞧见过了。”
温思齐抬首,惊道:“陛下怎会……”
皇帝轻描淡写道:“那时, 温府上有朕的人。”
皇帝既安置了眼线, 那便言明天子对温家有疑, 君王的疑心,决计不是三言两语能打消的,但到了此刻,有些话还是须得说出来,以表忠心。
温思齐一听皇帝这话, 忙神情肃然, 道:“温家上下对陛下绝无二心, 尚书大人更是一心扑在朝堂之上, 恨不得为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淡笑道:“温卿放心,温尚书的赤胆忠心,朕从不曾有过分毫怀疑, 朕派人盯的不是他, 而是你。”
“臣?”
莫说是那时的温思齐了,就算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 也委实没有什么地方值得皇帝安置眼线、心存戒备的。
“那时京城中, 尚未婚配、口碑极佳的世家儿郎,朕都派人去查探过。”
温思齐道:“陛下初登大统,是应广纳贤才。”
话虽如此, 但温思齐的腹中不禁又生疑窦,这广纳贤才何以要求“尚未婚配”?
皇帝瞧出了他面上的不解之情,接着道:“广纳贤才,是次要的,朕此举,不过是为了给人选夫罢了。”
天下皆知,皇帝陛下膝下无女,也无姐无妹,那天下间还有哪位女子有这般大的脸面,让皇帝陛下替她亲自选夫?
联系到之后的事,温思齐很快便猜到了答案。
他惊问道:“陛下此举,是为给那时丧夫的月上女王选夫?”
皇帝微笑道:“不错。不论是你的修养、品xing、还是才学,皆堪称上上之资,朕早便觉你应当是她的良配,但却一直下不定决心。怕你嫁到月上后,心有不甘,到头来,凑了一对怨偶出来。”
“但待朕瞧见了你藏着的那些画后,便明白了,此去和亲,非你不可。若非真情倾注,岂会绘出那般惟妙惟肖的画卷,若非念念不忘,又岂会一直珍之藏之,还时而取出来观之赏之?”
说到此,皇帝叹了一口气:“幸在,朕未看错你,也未看错你的痴情。”
温思齐清楚地记得一年多前的那夜。
那夜,他忽然被皇帝陛下传召入宫,入宫后,所听闻之事,更让他止不住浑身发颤。
皇帝陛下竟要他前往月上和亲,嫁给那个他心心念念七年之久的女子。
圣旨下来后,他的娘亲因此晕了过去,连自己那位对皇帝陛下素来赞叹有加的父亲,也委实看不懂陛下此举,只觉祖上坟未埋好,否则这等衰事何以会落在自家儿子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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