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无忌,不懂尊卑,自然敢肆无忌惮地叫她姐姐,也好在女帝大人和皇后并不追究。
如今宁阙语已经十五岁,心里通透,明白了方玉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卑微的臣子,自然不会再叫姐姐了。
方玉竹起身,缓了一下僵硬的腰背,抬眼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云烟,皇后天人之姿,再过多少年,依旧雍容华美。
方玉竹双膝跪地,俯身一拜,呼道:
“臣方玉竹,拜见皇后!”
云烟的目光十分柔和,她笑吟吟地看了一眼方玉竹,便道:
“行了,以后都不用再行礼了,既然来了,就先到屋里来坐。”
“母后。”
宁阙语心里别扭,向云烟撒着娇,扯着云烟的衣袖来来回回地晃。
云烟失笑,宠溺又慈爱地刮了一下宁阙语的鼻梁,言道:
“待会儿你母皇回来之后要检查你的功课,你可准备好了?”
宁阙语小脸儿上颜色一变,立即不敢闹了,龇牙咧嘴地抱着小竹子跑进宫里,从始至终没多看方玉竹一眼。
方玉竹内心苦涩,又无可奈何,何况,她早就该有这样的觉悟,只是过往那么些年,林傲雪允她入宫与小语相见的恩惠让她忘记了自己的本分,所以这时候,才格外心酸。
但她心里已经暗下决定,一定要调整自己的心态,不能逾矩。
“小语心里还在怨你四年前不辞而别,闹着xing子,你别往心里去。”
云烟的温柔令方玉竹十分感动,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怪小语,不管她今日遭受了什么,都是她应得的,何况,本就尊卑有别,小语不认她,她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陛下让臣来玉颜宫拜见。”
方玉竹所言避开了宁阙语,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阐述自己的心情,便干脆不言不语。
云烟没有bi她,只道:
“她的意思是让你来玉颜宫等候,待会儿她有话要对你说。”
云烟的话让方玉竹抬起头来,眼里露出疑惑之色,她眉头微蹙,目光里充满探究之意,想从云烟口中得到解答。
今日林傲雪对她的态度让她感到奇怪,此时云烟说出的话更让她惊讶,但她却无法从这话语中分析出更多的深意,不由心里有些忐忑着急。
然而云烟话音落下之后,就示意方玉竹跟着进去,方玉竹没能将话问清楚,只好跟在云烟身后,迈步走进玉颜宫里。
方玉竹有些拘谨,走进前厅之后,云烟安排侍女给她看座,然而方玉竹却手足无措,甚至不知道该将手脚放在何处。
宁阙语去温习她的功课,屋子里只有云烟和方玉竹。
云烟亲自烫杯沏茶,方玉竹坐在下首,待一杯茶泡好了,云烟将其往方玉竹面前一推,同时开口:
“玉竹。”
方玉竹神情一凛,立即挺直了背脊,应了一声:
“臣在。”
云烟失笑,轻轻摇头:
“你不用如此拘谨,在这玉颜宫,可不以君臣相称。”
方玉竹讷讷地应了一声,但还是下意识地端坐着。
她双手捧着茶杯,且在心中思量,云烟究竟想与她说什么,却忽听云烟言道:
“你可还记得,我第一次教你沏茶?”
方玉竹的眼神柔和下来,她怎会忘,那时候她们还在玉江城,刚被林傲雪救下来不久,林傲雪和云烟将她们待在身边,不仅给她们吃好穿好,还教她们沏茶。
“玉竹记得。”
她的语气没那么僵硬了,态度也变得松缓一些。
云烟微笑着看她,又道:
“那什么时候,你再替我们沏一杯茶?”
方玉竹端着茶杯的手猛然握紧,眼里dàng起氤氲的水光,她抬起头看向云烟,目光与云烟对视。
后者温婉又慈爱的神情与方玉竹故去多年的母亲重合在一起,叫方玉竹眼角的泪一下子便涌上眼眶。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她想回答,却不知如何回答。
她哪里有资格为女帝和皇后沏茶,只怕是她辜负了她们太多期待,为自己的不成熟,和随着时间越来越深的贪念而愧疚。
年幼无知的时候,以为拒绝她们的恩惠才是独立而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