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官属听闻张济中流失而死,皆向其牧守刘表庆贺。
刘表面无喜色,道:“张济因穷困自关中而来,而我作为主人却无礼,以至两军交锋,这并非我的本意,我只受吊,不受贺也。”
荆州官属面面相觑,已明白了刘表之意,派遣使者即刻前往张绣军中吊唁,并请张绣留驻荆州。
“还请将军附于刘镇南。”贾诩道。
刘表化干戈为玉帛之理他自然明白,这既使他有一方立足之地,又能使他成为荆州北方的藩属,为荆州抵御外敌,然而叔父张济才丧于刘表之手,他与刘表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张绣虽对贾诩以子孙礼事之,又怎肯听从。
贾诩问:“将军还望再回关中?”
贾他见张绣默然,便道:“现在天子已都许,李郭二人虽又和好,往昔能够猖狂,那是因为有了天子,假使没有天子,败亡就在明日。再说关内如将军者,不下数十,且有尚不如,将军怎能自信能与他们一较高下,入关,只会陷入无意义的混战,或被关东以讨贼之名击破,而使得老将军一生心血付诸东流,而将军之母,又何能安身立命?”
“这,将如之奈何?”
“现荆州地广千里,地富民强,水陆之众有万,和平安定,四方流离之民全都来归附,天下少见。刘镇南为人温厚,爱民养士,盛情挽留将军,其实并无四方之志,只图将军为屏障,以自保耳。将军留在这里,不会受其加害,反而会有福佑,而我弃关中而奔将军者,不仅因为此地,而更是看重将军之情重,还望将军徐徐图之。”
张绣遂同意,屯驻宛城,与刘表合,张济旧部见能留在此地,皆喜,也都服从刘表。
刘表自进入荆州后,先结好盘踞南阳的袁术,后又借曹操之力削弱,杀袁术部下孙策孙权之父孙坚,使他远离荆州。此时孙策已攻占了会稽。董卓败亡后,与李傕交好,互为外援,现在天子都许,他既服从朝廷,又远结盟主袁绍。现在荆州东西南叁侧不足为忧,唯有北方数郡,与中原相接,而宛城,更是春秋已降就已发达的南北交通要冲,为各方所觊觎。
现有一支实力不菲的张绣来宛,他愿意出让部分利益,与其和平相处,增强荆州实力,以抗北方强敌,仅图自保,以及荆州长久以来的和平。
曹操现以天子自重,使得众人前来归附,实力威望大增,众人皆以为曹操真有尊王攘夷之心,风评甚好。
自上次曹操拒绝了袁绍将天子迁往鄄城的建议后,以天子名义责备袁绍,又自己占据了大将军位,仅给袁绍一个重号将军。
袁绍气愤不已,上书自诉,后又怒道:“曹操你本当数死矣,我辄救存你,今敢乃挟天子以令我乎!”
曹操见袁绍头一次连名带姓咬牙切齿地痛骂自己,大惧。
当初,吕布自长安败逃,率领亲信数百骑出逃,袁术不留,就转投袁绍,与袁绍攻击常山张燕,曹操那时也在袁绍麾下作战。
张燕有精兵数万,骑兵数千,是汉末兴起的巨寇,朝廷犹不能平定。
此战中,吕布和他的亲近十余骑每日都在燕军的万人阵营里来回冲突叁四次,阵斩首级,连续十余日,燕军遂溃。
入万人中冲锋陷阵,如入无人之境,其勇猛如此,不下西楚项王。
然而吕布在袁绍处招兵买马,抄掠无度,不为袁绍所容,吕布自求离去。
袁绍却暗中派遣军中壮士趁夜劫杀吕布而不得,事情败露之后,又派人追击,吕布亲自殿后,调转马头,怒视来人,而袁绍诸将畏惧,不敢逼近。
曹操占据兖州后以“为报父仇”之名东征徐州陶谦,屠杀徐州人民数十万,鸡犬不余,尸体被弃泗水中,泗水为之不流,可真谓是其诗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后世东瀛某蕞尔小国喜爱吹捧曹操,其残暴不仁,丧心病狂,深得曹操真传,不在其下。
此后以曹操为首的曹家军又在全国各地进行多次屠戮行为,现,不提。
祖籍徐州琅琊国阳都的年仅十余岁的诸葛亮与叔父辗转豫章,避难荆州。
祖籍徐州彭城国的东吴肱骨之臣张昭南下江东。
兖州在曹操杀本州名士边让后,州人灰心,趁其东征迎接吕布入内,曹操听闻“成全”远来救援徐州的刘备仁名,随即回师,虽有内应,入其濮阳东门,纵火烧门,发誓与吕布决一死战。
没有袁绍帮忙训练的青州兵,被吕布骑兵打得如猪狗奔,曹军大败。
吕布骑卒捕得曹操,却不认识他,遂问:“曹操何在?”
曹操道:“那个乘黄马走者便是。”
吕布骑卒乃释曹操而去追乘黄马者。
此时东门大火犹盛,曹操突火而出,烧伤了左掌。
虽有后又收复了兖州,吕布投奔徐州刘备。
现在曹操东有徐州吕布,西有南阳张绣,南有淮南袁术
吕布之威名,他害怕至今。
冢中枯骨袁术,死而不僵。
袁绍,曾举荐他为东郡太守,关系也十分和睦,在袁绍抗议下,他遂将大将军让与袁绍,并兼督冀、青、幽、并四州。
但你张绣,又是何等人也,什么,凉州人,原来是西州杂胡,董卓余孽,我治不了他们,还治不了你了。
曹操遂存了攻打张绣之心。
袁氏甄氏议定婚事之后,袁氏向其相聘,纳币成昏。既聘,将逆。袁绍次子袁熙告袁氏宗庙后从冀州入中山国逆女。
此时,中山无极,甄氏府上,甄氏最小的女儿即将嫁到震动海内的袁氏府上,甄宅内外装饰一新,彩帛飞扬,朱漆彩画,格外富丽。
黄昏之时,昏以为期,袁熙从无极县中行馆来府亲迎,逆夫人甄氏以归。
他亲乘轩车在前,驷马高大健壮,皆为黄马,他立于车左,凭轼而站,整辆车及车上伞盖皆朱漆彩绘,车饰错金银铜饰,车与四角彩画交龙、日月的旗帜飘飘。后有从车二乘,从者着玄端,徒役执烛燎火炬在马前先行开道。
在甄府外前来亲迎的车辆有数十辆之多,壅塞衢道,每车四马八銮,鸾铃锵锵。
甄氏在宅院西户设置筵席,因甄父以及长子次子早亡,由甄氏叁子身着玄端,步出门外迎接袁熙,面朝西两拜,袁熙朝东答拜,甄兄再揖袁熙,两人来到甄氏宗庙门前。
宗庙同样设置筵席,甄兄随后在庙门外拜迎,之后两人相揖而入,袁熙执雁进入庙门,两人再叁揖,途径影壁,庙庭,到堂下阶前站定,再叁让。
叁让之后,甄兄上堂面西站之后,袁熙也升阶登堂面北而站,袁熙向甄兄再拜稽首,将雁放置在宗庙堂中地面上,即奠雁,以示迎娶新妇受之于新妇父母祖宗。
礼成之后,袁熙下堂出门,出甄氏宗庙又来到新妇甄氏所在之室。
甄氏女郎南面站于房中,身后还跟着数位侍女,傅姆,保姆,女师,她们将随着甄氏女郎一同进入袁府。
甄氏严妆在房中拜别母亲兄嫂姐妹。
她母亲对她道:“宓儿,能嫁入袁氏,是多少人都攀不上的天大的福气,你要好好孝顺舅姑,侍奉夫君,勤勉操持家计,不要辱没了我们甄氏的门宗。”
甄宓跪道:“孩儿谨记。”
甄宓母亲上前低头为女儿结缡,九十其仪,忽然双肩抖动泣道:“我的儿呀。”
她的次兄之妻见她,只道小姑,想说什么,却有泪先流下来,泣涕不成声。
她记得她才嫁来时,甄宓还只能扶着床走路,现今,都快有她一般高了。
她还记得,甄宓每每寝寐,她身边侍奉的侍女就仿佛见到有神人持玉衣覆盖在她身上,家中众人都很奇怪。
后有相者为家中诸子相面,他指着甄宓道:“此女贵乃不可言。”当时她们还嘲弄甄宓,现在,果然应验。她成为了袁氏的新妇,是多么尊贵呀。在世人眼里,能与四世叁公结亲,真是一门好姻缘。
她还很喜欢读书,一见到字后很快就能认识,还数次动用她诸位兄长的笔砚,她的兄长对她道:“你应当学习女工,读书研究学问,可是要做女博士?”
甄宓却答道:“我闻古者贤女,未有不学前世成败,作为自己的训诫,不知书,何由见之?”
这却是将她兄长问得哑口无言了。
后来天下兵乱,饥馑并行,百姓皆卖金银珠玉宝物,而甄家储谷甚多,常常趁其价贱购入,而甄宓对母亲道:“乱世之中多买宝物,如匹夫无罪,怀璧为罪。现在乡邻饥饿,不如将谷物振给亲族邻里,广为恩惠。”全家人都认为甄宓说得很对,就如此照做。
后来她的夫君不幸早亡,甄宓也很悲伤,对她十分谦敬,为她分担家务,抚养照料她的幼子,慈爱有如她一般。然而她的婆母性格严厉,对她每一个儿媳都很严厉,这让她们苦不堪言。
甄宓却数次向她母亲劝谏,劝她善待长嫂:“兄长不幸早终,长嫂年少守节,不肯离去的缘故,只是顾念稚子之故,以大义来说,虽然只是儿媳,但爱护应如爱之女儿一般。”于是婆母被其感动流涕,对她们愈来愈爱护亲密。
甄宓是如此聪明博学仁爱,于是从那时她和甄宓便十分为好,无话不说,当得知甄宓要出嫁后,她哭泣道:“为何,你也要去别人家受苦。”
甄宓反而安慰她叫她不要伤心。
“长嫂,别哭。” 甄宓就如同那时一般,踮起脚来,用小小的手替她抹眼泪。
“你要常回来看看我们。 ”虽然她知道她们再无相见之期。
甄宓随袁熙从西阶下堂,按礼甄兄不下堂相送。
甄宓在门口回过头来向她挥手,始终微笑,这便是甄宓留给她最后的记忆。
她着纯衣纁袡,傅姆立于其右,侍女皆玄衣玄裳,束发加簪,披着一块带有黑白花纹的束发之帛。
女,是未婚之女的通称,妇,是已婚之女,新妇,就是这家人新的已婚之女。
甄宓是她此生见过最美丽的新妇。
“小姑。”她追了出去,车马走后,她扑在尘土地上哭泣得不能自己。
袁熙带来新妇所坐之车有叁,如同袁熙之车,主一从二,皆驾四马,前有仆役在马前执火烛,唯一不同是每车都设有车帷,后面还跟着丰厚妆奁的大车,仆婢从属等跟随着在车旁奔走。
袁熙先登车,御甄宓所坐之车,他位于车舆之中,正身站立执绥,随即将绥交予车下,甄宓身边傅姆则表辞谢不接绥,此为授绥礼。
然后甄宓乘几登车,傅姆给她披上为行路御尘避风的褧衣,她于车左坐好,此刻,两人同车,此为《诗经》所云有女同车。
待到在车舆中坐稳后,袁熙为甄宓驾车而行,车轮转过叁周后,袁熙勒马下车,御者乃代袁熙为她驾车。
袁熙下车,便回头顾视,只见在灯燎的照耀下甄府光彩盈门,此谓之曲顾礼,然后乘坐己车,队伍前方由徒役举着烛燎火炬开路,行驶在前,出无极县城,在城门外大道旁祭过路神后,才向冀州出发。
甄宓端坐在车中,夜风拂拂,道旁两株杨柳枝条依依,车帷飘飘。
李敏李冲父子虽占尽先机,对方不备逃走,然而不久就很快就合拢了溃兵,呼朋引伴,气势汹汹,卷土重来,还攻他们。见此战不知何时结束,他们商议将家中亲眷接到军中,以免受害,李冲便派他部将梁柔前去接应家小。
王瑗前几日才完成了科技手册和行动纲领的序章部分,正在桑树下为星汉,菊人玉人解读其中要点,思索着有何更改之处,忽闻变生,心下也无波动,以为又只得各谋出路,不知该去投靠何人,正踌躇彷徨之际,雍容骑着马到处寻她。
“我和母亲说了,你们都会骑马,又会武艺,可以保护我们,母亲就同意带上你们了。”
“快走,只带几件衣服和干粮,不要耽搁了。”
慌乱中,王瑗问她其他人怎么办,雍容则道:“他们都各有家,归处,贼人不会寻他们麻烦的。”
王瑗等人就随着雍容轻装简行又上路了。
雍容早就习惯奔命,如同游玩,对此还很乐观。
她们作为家属若被仇敌抓住,难免不会被杀了泄愤,或者被当作人质,就如当初汉高祖刘邦带着夏侯婴去接家眷,只在路边恰好碰见逃出来的鲁元公主和汉惠帝,而吕后和刘太公却被项羽抓住,在敌营度过了十年,刘太公差一点还被项羽烹杀。
王瑗在马上看见路旁有一架荼蘼,一瞬而过,而那一派韶华盛极的末路之美已经深深落在她的心头。
建安元年的春天已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