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鸾沉默了下,慢慢扬起脸,她像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眼睫颤动着,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连忙垂下眼睛,十成十的心虚模样。
衡华真人见着她现在的模样,心里那股气不知怎么消了,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现在知道怕,之前做什么去了?”
他声音淡淡,但是熟知他的傅雪舟知道,这一茬算是过去了,大概率像以前那样,轻拿轻放。
跪在另一边的姜瑶,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了一下,然后又松开。她在心里冷漠地嘲笑自己,有什么好期待的呢?难道还在指望衡华真人一碗水端平?
怎么可能呢?哪一次他真正惩罚过芙鸾?哪一次她惹出大祸,不是他出手摆平的?
见她露出松口气的样子,衡华真人淡淡道:“虽然不计较你私入后山,但你确实违背了师命,罚你抄写清心玉简叁百遍,可有异议?”
芙鸾乖乖点头。
衡华真人移开视线:“至于你们,虽然无令穿入后山,但事出从急,又救下同门,功过相抵,回去休息吧。”
芙鸾接了玉简,就要随大师兄他们离开,却不料衡华真人开口:“就在这里抄,抄完再回去。”
芙鸾不可抑制地微微僵硬,转过身的时候却是面色委屈,傅雪舟无奈地冲她点头,只能和姜瑶一同离开。
她不情不愿地走到衡华真人身边,那里放置着一方案牍,她又走了几步,从一侧的柜子里取出笔墨纸砚。
衡华真人似乎没打算理会她,他专注于棋盘,时不时地落下一子。芙鸾也没有去打扰他,她抱着东西回到案牍前,取出玉简,一边看,一边开始抄写。
其实清心玉简她已经很熟悉了,只有个别字拿不准,才需要看一看。她收敛心神,一口气写了下去。
外面的天色渐渐变暗,大殿内的鲛人泪烛自动燃烧起来,大殿明亮,丝毫不逊色白日。
芙鸾并没有在意这些,清心玉简不长,她抄写得也快。当她注意到落子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时候,手腕一抖,毛笔失了力道,在纸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你这字没有写好。”衡华真人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俯身,手越过她的肩头,抽出了那张没写好的纸张,“这张重新写。”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却并不显得苍白,而是因为常年握剑的原因,显得苍劲有力。
芙鸾愣了愣,下意识顺着他手的方向看过去。
近乎可以称作人间绝色的少女有些茫然地抬头,昏黄的烛光为她面颊染上暖色,眼眸抬起来,倒映着大殿内的灯火。
衡华真人眼神暗了暗。
“师尊。”芙鸾轻轻喊他一声。
衡华真人看着她:“嗯?”
芙鸾眨了下眼睛:“我抄完了,那是多出来的一张。”
衡华真人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他扫过案牍上厚厚的一沓纸,一眼就看出她没撒谎,确实抄完了。
见他点头,芙鸾雀跃地站起来:“那师尊,我回去啦?”
衡华真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你就在偏殿睡吧。”
芙鸾磨蹭着不肯去。
“怎么?不想去?”衡华真人神色语气都没多大波动,但芙鸾就是知道,师尊有些动怒了。
芙鸾揪着衣角,“我养的小白猫还在屋子里呢。”
她这么一说,衡华真人倒是记起了她那只小猫,也瞧不出哪点好,倒是很让她喜欢,走哪儿抱哪儿。
衡华真人无可奈何:“我让人给你送去,你先去偏殿。”
芙鸾住的地方当然是一等一的好,她不仅在云琼峰上有最好的住处,就是在衡华真人那里,也有供她休息的偏殿。
偏殿里的设置淡雅大气,与衡华真人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只是里面都是些女子用的东西。
芙鸾散了发髻,又洗漱完毕,才有人敲了敲她的门,将担惊受怕了一天的小白猫递给她。
小白猫跳到她怀里,等到来人走了,白猫慌慌忙忙地开口:“饲主啊,你怎么跑到衡华真人这里来了?你不记得他最后一剑斩杀你啦?”
芙鸾摸着小白猫软软的长毛,愉快地弯起眼睛:“哎呀,要真是那样就谢天谢地了。”
白猫差点以为她失心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清楚你刚才听到的是什么话吗?!”
芙鸾捏了捏它的肉垫:“你说你一只白白软软的小猫,操心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做什么呀?”
她抓着小白猫一通蹂躏,末了不怀好意地一笑,露出少女的淘气来:“小白呀,你今天跑了一天,肯定也脏了,我来给你洗澡吧?”
白猫愤怒地喵了一声,恨不得给这个没心没肺的饲主一爪子。
芙鸾和小白猫玩闹了一会儿,才抱着它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白猫趴在她怀里,感受到少女身上的暖意,不知不觉也有些困意,它打了个哈欠,喵了一声,也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猫尖尖的耳朵忽然动了动,它感觉到屋子里好像有人,它有些疑惑,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衡华真人。
白猫身体僵住。
啊啊啊——衡华真人怎么在这里?!他要干什么?!不会想趁着饲主睡觉的时候给她一剑吧?!
它扭头一看,自家饲主完全没感受到危险,蜷着身子睡得香甜。
白猫无话可说,它对自家饲主的天真单蠢表示担忧。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需要勇敢又聪明的白猫大人帮助她。白猫颇为自得骄傲地想着,伸出爪子,试图拍在她脸上。
白猫眼前忽然一花,也不见衡华真人如何动作,白猫上一刻还在芙鸾怀里,下一刻已到了桌子上。
对于场景的转换,小白猫愣了愣,立刻就要叫醒芙鸾,但是当它张开嘴巴的时候,它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叫不出声。
白猫惊悚地想着,衡华真人不会是想杀猫灭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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