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荒而逃的寰明铁了心走在林间,想告诉澈然这条路使不通,又怕他让这事岔分了心。想想,那栀月凡身,再拖也不剩多少时日,不如就让她这么挨过去。
他还想着,一瞬间,察觉了一道熟识的仙气,他一惊,连忙回头,只见林间月色淡淡,起了阵风,刮得林木萧萧飘摇。
“糟了。”他立时幻影回小屋,他布下的仙障还好端端的,院里四处几绕却不见栀月。他急急又出到院外,沿小屋院外绕了几绕,依然不见人,只撇见一棵栀子树旁碎了的酒壶。
他背脊一阵凉,连连暗道不好。紫鸢既然发现了这处,想必带走了她。
他幻出栀子实查看,这栀月的灵气却似乎还无恙,紫鸢若无立时出手杀了她,自然是要回禀那乔木云彤了。
无论如何,他得先回翼山一趟。
凡界时光飞逝,寰明这么折腾了好一阵,澈然却也才回翼山不久。
他方抵翼山时想着,直接回灵宫,不如先在战族谷地待着,好模糊些回来的时日。先视察炎火主将宏辉备好的翼兵,也好有战略同祥治报备。他于是幻影入了翼山谷地,进入驻扎将军帐的林地。
几名翼兵见了连忙迎上,跪揖行礼,又一层层传报了进去。
不过多时,主帐掀帘,炎火宏辉出了帐,几步走上来,笑道:“天少,回来了。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上神言重了。”澈然一揖,似对叔伯一般尊敬。“多亏了寰明相助,事情容易不少。”
“寰明那头我听说了,你要他守龙谷,且留了云飞和赭王。”宏辉赞许一笑,道:“你如今,有乃父之风了。”又问道:“回过灵宫了么?”
“澈然还未上灵宫,只想先来同上神熟悉兵况战阵术式,父尊那里才好交代。”ℙò㈠㈧.cιτy(po18.city)
宏辉点了点头,欣然道:“天少不如先同老臣看看地貌图和阵势,今日过了时辰,翼兵操演得等明日。各级战兵,后勤翼兵,我都点过了。天少要不放心,尽管四处看看。”
澈然点了点头,随宏辉入谷。
只见宽阔的低地里,整肃过的军容早已齐齐整整排开,一面面大纛迎风飘扬。乐兵擂鼓吹角,气势腾腾的练着战乐。
他放眼几扫,主要战力,尽是宏辉手下大将,几名少尉,则是炎火宇清一辈上场历练的小少神。
比起暗中作梗的乔木家,炎火战族着实令他感觉好得多。
连日,澈然随宏辉入阵点兵,同翼兵演练。他却发现,让炎火宇清带着的翼兵,有一支乔木云彤手下的人。他们不比炎火翼兵熟悉炎火家战术,出错最多,就是心态上,也不大服顺。
“天少,父亲。”那日宇清进帐,一脸委屈。他年方足四百,却要按捺发落一众乔木家的千年战士。虽然宏辉以训练宇清带人为由,又似存了羞辱乔木战士之念,将他们归在这么个少尉手下。宇清显然招架不住。“乔木战士不服战阵,要求换将,不如请父亲将他们发派到您这里来。”
“揪出乱源,杀鸡儆猴,还要为父教你?”宏辉沉沉道了声,并不大在意。
宇清见他父亲不高兴,亦有些不满:“但他们是少妃的人,您真让我杀?”
宏辉扫了他一眼,正色道:“话,要说得准确,翼兵直属天尊,战时只听将领,乔木云彤若坐实了少妃,日后再不带兵,该杀则杀,怕什么。”
澈然听着,虽说宏辉显然不喜那乔木云彤,这么留着她乔木战士,却有违他初时持翼符的战令了。他思量片时,发话道:“上神这处,何故违令,留用乔木云彤的人。”
宏辉听他追究,垂首一揖,无奈解释道:“臣留下了人,自是尊令。尊上听天少不用人,不大高兴。他让云彤等着,先将她手下翼兵暂归到我这处。天少恐怕得亲自和尊上谈。恕臣无法作主。”
“我明白了。”澈然面色冷淡,又道:“还请上神先作抽掉乔木云彤那支翼兵的打算,我这就回灵宫。”语毕,他起身要离帐。
“天少。”宏辉叫住了他,劝道:“战事在即,感情用事,大可不必。服下乔木翼兵,总多一分战能。”
这些老上神,说话总心口不一,他便不相信,宏辉这般作为是有心留用乔木战士。他沉默片刻,淡淡道:“澈然以为,用兵在精不在多,能影响出战的人事,越少越好。”
他直幻影回了灵宫,连步迈入大殿。
殿里大金御座上,他父尊祥治支首闭目坐在上头,一旁,则立着太师无相。
他行了礼,道:“父尊,师尊。”
祥治微张了眼,扫过澈然,冷声责了句:“若非云彤去接你,你还要在鹿岭龙谷耽搁多久。”他
澈然瞧祥治,比起他入鹿岭之时,又苍老几分。他立时能理解,何以战族如此不安份。
他拿捏声情,计较着说词,一揖禀道:“父尊,儿臣提过青桐真人与儿臣在真境的大师兄,青桐虚里,对龙神一事之见解,比当今仙界,明确的多。若不先将此事厘清,贸然出兵战玄王,并不妥当。儿臣回来,且先入了谷地同宏辉上神熟悉了兵况。”
祥治听着,只淡淡闭上了眼,微点了头,示意他继续说。
澈然说起助龙神淡归戾气,与虚里暗中抑阻栀月一事,然他小心斟酌,却还未提及龙神裂魄之事,就担心要扯出栀月入了凡。
祥治听着不置可否,无相沉沉眼神扫来,问道:“你的意思是,青桐虚里才是解封者,那么,他的下落呢?”
“儿臣费时许久,鹿岭龙谷一带,怎么找,都找不着人,我已请寰明先盯着龙谷。”
“玄王都入了鹿岭,你为了那不明确的太虚之说,旷日废时。”无相似笑非笑,盯着他道:“那么,树谷栀月呢?为师告诫过你,她不过是个棋子,万一要舍,不能舍不了,翼兵间却有些耳语,你不在出战前杀了她,倒一路护着她出岭。”
澈然垂首静静道:“儿臣需要藉她出岭…,在那之后,她便让青桐虚里带走了。”
无相严严盯着他,道:“我看你一颗心也跟着走了,承熙,云彤那事,你倒要解释清楚。”
“儿臣…不想战场上分心,也已做了安排,赭王已经答允与翼兵联手,川流蓝雉,我有几分把握,他不会真心与玄王同盟。”
“所以你便自大的以为,你无须乔木战族相助。”
无相沉沉进逼,澈然沉着相应,无论如何,他不愿有任何一处欠了那乔木云彤。“她手下翼兵不服炎火将,乔木战族有云飞足矣。”
“翼兵不服自是因为你亏待云彤,你不用她,倒要用乔木云飞那叛将。战场上,岂能有这等私心。”祥治出了声,双眼凛睁透着怒气,显然对他的调度很不满意。
澈然迎视祥治,此事再不易,他总得试一试:“若是父尊,收回立妃一事,我便用她。”
祥治听了眉间一皱,沉沉怒道:“你倒敢胁迫我。如今放眼大渊,你还去哪里找比云彤更好的亲事,乔木文风垮台,你无须担心她父家势力,还能顺理成章,收回她手上兵权。”
澈然知道,他不喜欢,不成个理由,只好绕个弯道:“就算收回兵权,儿臣枕边,仍不愿是个舞刀的女将。”
祥治盯着他,半晌,冷声道:“不愿是个女将,倒愿意是个凡妓了。”
闻言,澈然一震。他迅疾抬眼凛望祥治,想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来人。”祥治淡淡吩咐了声。“让少妃将人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