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这十年时光是如何过的,齐耀是需要知道的。
毕竟,也就是在这十年时间中,林黛玉的病症才渐渐加重的。
齐耀道:“林姑娘心思细腻,纵是在外祖母家里住着,瞧着也是一时一刻不肯放松的。那荣国府如今是败落了,可从前也是权势滔天的大户人家,府上的公子小姐自然也都是有规矩的,林姑娘住在那府里, 自然比不得家里自在。饮食起居皆要入乡随俗不得自己做主, 再加上又是客居, 这府里人多嘴杂的,想来说闲话的人也是不少的,经年累月的, 便是心再大的人也难免入耳入心,更何况是这般年轻的小姑娘了。”
齐耀平生行医也算是见惯了世间无数波折事了, 可这位老爷子的心倒是不曾越来越硬,反而愈加柔软,说起林黛玉的病因也是唏嘘不已。
“这心思重的人表面瞧着好好的, 可是背地里一件事儿总要在心上揣度个四五遍方才罢休,要是不肯行差踏错,那就得时时刻刻都小心谨慎着。这原就是先天不足的身体,像这样天天忧思悬心,又怎么可能不生病呢?”
齐耀说到这里,乔氏听着连连点头。
她是深有同感的。
记得那年月里林鸿伤了腿,后来又出现了一系列的变故,是的林鸿不得不隐退都中,居于西园,在那么一段不问世事的时日里,林鸿的xing情有了些变化,便是日日忧思悬心不得开颜,那会儿林鸿的身体就不大好,一个月里总要病上一回。
还有她和林沅至岭南军中照顾林鸿的那时,林鸿从昏迷中苏醒过后,她和林沅也是相继大病过一场的。可见这心情和环境对人身体的影响真的是非常大的。
齐耀继续道:“似林姑娘这样的病症,原本也是要好好养着的。但是这养病的法子却不似荣国府那般。”
“饮食宜清淡,起居要精心,更重要的是要保持心情的放松与平静。即不能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便是要自由自在的养着,不能有什么顾虑或者担忧。可林姑娘在荣国府的日子却恰恰相反。”
“老朽才听林姑娘说,她幼时在家就吃人参养荣丸,到了荣国府后还吃这个。这丸yào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林姑娘在家的饮食起居哪里能同在荣国府时一样呢?在家是调养,吃那丸yào是为固本培元。到了荣国府里,这样忧思伤身,日子又不是那么舒心,再吃这丸yào,便是越发体虚了。也难怪林姑娘这身体越来越弱。”
林涧既请了齐耀给林黛玉瞧病,自然是想要将林黛玉的病症治好。林黛玉既同意了齐耀给她诊病,就不存在讳疾忌医的念头。
齐耀问什么她答什么,为了这病症,便是齐耀问她到了荣国府去后那爱哭的毛病是如何有的,林黛玉也是如实讲了。
从前那荣国府里,旁人也就罢了,唯有贾宝玉是最常惹得林黛玉哭的。两个人一处相处将近十年,这数年光yin里,林黛玉自己都记不清为着贾宝玉哭过多少回了。
齐耀此时同林涧乔氏坐在一处,猜测林黛玉幼年时那个和尚的话时是这样讲的。
“那和尚所言现下想来并非是疯话。林姑娘若不去荣国府,便不会遇见府上那位扰人的公子,想来也就不会有这爱哭的毛病。人之七情最是伤身,更何况经年累月的哭呢?林姑娘本就气血两虚,不足之症又加重了,再加上心绪不畅总是哭,哪还能有好的时候呢?”
“老朽说句不该说的,若三公子不将林姑娘接出来,又或者荣国府不出事,便任由林姑娘在那府里住着,再与那位扰人的公子相处,不出几年,林姑娘的身子也就虚尽了,到了那时,这身子骨再也支撑不下去,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林涧闻听此话,不由咬了咬后槽牙,他端坐着放在桌案上的手也跟着紧了紧。
他当然知道齐耀说的是实情,想他去年刚刚见到林黛玉时,虽为她容颜气质惊为天人,但那时的林黛玉就是一脸病容怯弱之态,那时节里,隔三差五林黛玉就要病成一回,而且忧思极重哭得很多,他便是嘴上不说,心里也同齐耀有着同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