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点了点头。
还能进钟粹宫,这是先前不敢奢望的。天上又飘起小雨,隔着凄迷的雨雾,彩画红墙从她眼梢划过。分明又见深知站在玉兰树下的样子,然而再细看,却只有一道又一道的经幡,次第铺陈向钟粹宫正殿。
福晋说的不能哭,她懂得其中缘故。这是一次表明立场的机会,若现在忘情失仪,那么她父亲便会彻底划作薛派,往后更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大悲之时的忍泪,和犯困时的呵欠、伤风时的咳嗽一样,都叫人十分为难,她必须花大力气,才能压制住狂潮般袭来的酸楚。拈香、叩拜、洒奠酒,她没有抬眼看那面丹旐3,怕想起梓宫里躺着的人来。至于福晋说的帘后的眼睛,她也不愿深究那是谁,一祭奠完,便却行退出了灵堂。
冷风扑面,外面往来的人很多,却不见刚才带路的太监。官眷们早被引到偏殿暂歇,索嬷嬷也上福晋跟前回话去了,她站了会子,不好贸然闯进偏殿,戳在廊下又点眼,只好循着来路,照旧回钦安殿去。
好在钟粹宫离钦安殿并不远,隔着大半个御花园和四道宫门,脚程快些,一盏茶工夫就到了。因着是大丧,办事的人员庞杂,不像平时门禁森严。迈出大成右门就是东一长街。这是条分隔乾清宫和东六宫的甬道,南起内左门,北至长康左门,两掖的宫墙极高,人在其下甚有bi仄之感。朱红的墙皮被雨水冲刷后愈发鲜焕,对比苍凉的天幕,会产生一种强烈而诡异的美感。
嘤鸣脚下略缓,暗忖深知这些年,曾无数次踏上过这条长街吧!长康左门近在眼前,举步便是琼苑东门,她倒不忙进御花园了,回头向身后的乾清宫方向望了眼。
这一眼,蓦地心头一惊。甬道上缓步走来个人,穿玄色地素服,有一副内敛而深秀的眉眼。他未戴冠,祁人编发右衽的习俗入关后保留了下来,那繁复精细的发绺松松束着,看似淡泊,却又蓄势待发,充满力量。
嘤鸣没敢再看第二眼,即便他两肩的团龙暗纹隔着烟雨难以分辨,单照夹道里一簇簇面墙而立的太监和宫女子,也可猜出他的身份了。
宫里的规矩十分严苛,圣躬驾临,你不能瞪眼瞧他。他若先看见你,你就老实跪下磕头迎驾;他若没看见你,你就赶紧背过身去面壁,以免惊了圣驾。
究竟是该跪还是该转身,嘤鸣一时没了主张。她不是宫里人,宫里规矩不是给她定的。外头人见了真龙,头一件应当就是伏地泥首。
可正待她要跪,皇帝袍角一旋,进了广生左门。那道门连着承乾宫和永和宫,嘤鸣本以为皇后大行,皇帝总要多多祭奠以示哀思的,结果听说只有倒头那天来亲视了小殓和开光2。其后辍朝成服,率官员举哀时到场,至于丧妻之痛,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嘤鸣望着那道宫门,心里纵有再多的不平,也无可奈何。
她转身进琼苑东门,相距老远就看见鹿格在棚座外面站着,见了她忙上来相迎,低低叫了声主子,再要问什么,被嘤鸣抬手阻断了。这时第三轮的哭祭又将开始,各外fu按翼齐集,钦安殿内外一片缟素。嘤鸣跪在望不见首尾的队伍中,脑子里空空的,直到登车回府,才逐渐醒过神来。
晚饭的时候,福晋说起了这事,“也不知宫里是什么打算,这当口瞧人,怕有一套说头了。”
原先饭桌上倒还热闹,可一提起这个,大伙儿都沉默下来。阿玛歪着脑袋琢磨,侧福晋脸上不是颜色。
“有什么说头?”侧福晋搁下了筷子,“二姑娘过了入宫的年纪,且许了海家,总不好半道上要人。”
侧福晋一心想让闺女找个寻常宗室嫁了,最后选定的海家,虽不是黄带子,但各项条件都过得去,侧福晋还是很满意的。一入宫门深似海,早前侧福晋家里就出过进宫当妃的姑nǎinǎi。那会儿临出门了,太太大嘴巴子照脸上扇,说譬如没养这个闺女。皇城里的耗子,自比猫大三辈儿,往后姑nǎinǎi要是有圣宠,能求着个回娘家的恩典,亲爹亲妈就得一个大门外头,一个大门里边,跪在道旁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