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的力量在空气中凝固,似乎在迟疑。
荒戢被禁锢在蓝紫色的雷电中,他的一双黑眸,却是落在亓迦怀里的少年身上,黑眸中染着丝丝回忆之色。
他开口:“衍白。”
声音很是温柔,却又带着浓浓的悲伤,“我想起了些事情。”
他视线移开,遥遥望向深海里的巨魔之首,又重新落在虞衍白身上,他的目光一寸寸的描着少年的面貌,从少年光洁的额头,浅褐色狐狸眼,挺翘的鼻梁,一路下滑,停顿水润的唇瓣几秒,最终又落在少年左眼皮的妖痣上。
“我错了,错得离谱,我不该相信那些人,相信他们能帮我找到你。”荒戢黑眸带着痛苦与悔意,他看着虞衍白说:“先生,对不起。”
虞衍白瞪大了双眼。
先生……
普天之下,会这么喊他的人,只有上辈子的亓迦与……朴炎。
虞衍白愣愣的看着荒戢,他轻喃:“朴炎。”
荒戢笑了,笑容苦涩,他说:“原来先生,还记得朴炎啊,那朴炎便死不足惜了。”
“轰”的一声,雷光在眼前炸开,宽厚的手掌蒙在虞衍白眼上,有眼泪染湿了亓迦的手掌。
雷光过后,空气中已无荒戢的影子,亓迦开口:“那不是朴炎。”
虞衍白垂眸应:“我知道。”
在他上一世的记忆中,朴炎是朴家最年轻和骄傲的天才,是他为数不多算认识的人,他一直深居简出,不闻世事,能够在他脑中留下记忆的,除了亓迦,山洞中的红狐,也就只有朴炎了。
记忆重回,虞衍白并没有怪朴炎,只因他生在朴家这个贪婪的家族里,朴家的错不能全由他来承担。
或是生不由己,或是其他的什么。
但这一切在两世面前,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亓迦看着心爱之人愣然的表情,想解释说那不是朴炎的转世,那只是朴炎若干转世中的一缕,上一世,朴炎和巨魔做了交易,以身饲魔,而他和天道做了交易,以剑封魔。
他换来了虞衍白的转世,而朴炎,换来了永世不得翻身,虽然用了秘法,分为万千魂魄入轮回,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天道将亓迦击飞的那一刻,他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
他本来只有模糊的上辈子记忆,但在天道降临身体那瞬间,上一世的种种,上辈子的种种,都清清楚楚的印在了脑子里。
万年前,他换来了虞衍白的转世,飞升上届。
万年后,少年转世时他下届守护少年,只为与少年厮守。
但却被同样下届执行任务的古归荑破坏,害少年失去性命,他杀到古归荑的仙山,将那个女人仙魂灭尽。
古归荑是仙帝的侄女,仙帝为了留下古归荑的最后一丝魂力,扭转时空,让一切重来。
扭转后的重生,虽然同样困难重重,多了无数变故。
但他等了万年的爱人,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
亓迦紧紧抱着怀中少年,嗅着少年的味道,眼底酸涩,他在少年耳边轻喃他的名字:“衍白。”
“我的衍白。”
万年的等待,你终于回来了。
他不会告诉少年,朴炎是为了复活他入的魔,更不会告诉少年,朴炎的万千转世都是为了寻找他,澹台子湮是朴炎,荒戢同样是朴炎,但他们又都不是朴炎,他们只是朴炎魂魄寄生的一道生魂,在生命最后的尽头,重现了朴炎的记忆。
天道威压降临整个四海八荒十四洲,天下修士茫然的抬头望天,天空中仙鹤弦乐,彩色祥云上琼台银阙,叫所有人都看花了眼。
上届仙人乘云驾雾,飘渺的仙气遮住了所有人的眼,让他们看不清上届仙人的容姿。
威严的声音在所有修士耳中响起,“帝宫替□□道,却傍天道之威,行己之福,今天下太平,……现颁天道命,自今日起,帝宫仅为宫,收天道使者之命……”
所有修士都愣住了,无论他们现在在做什么重要的事,在这一刻,都停了下来,并疯了。
“帝宫不再是天道的使者了?”
“我们不用再接受帝宫的帝令了?”修士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但所有人脸上,都染上了喜悦。
数万年以来,无论你是何种身份,什么修为的修士,只要你是四海八荒十四洲的一员,帝令出,都必须无条件服从帝令,以帝令为先。
总有帝宫人以天道名义行利己的事,修士们敢怒不敢言,但都对天道使者的帝宫怨言已久,如今天道收回了天道使者的命令,四海八荒十四洲的修士们都高兴疯了。
大家呼朋唤友,放下手里的所有事情,什么修炼,什么法宝资源,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只想痛痛快快的庆祝上几年。
海底的虞衍白和亓迦也听到了天道的声音。
虞衍白的大脑更空了。
他上一世只活了几百年,且避世生存,对天下之事不了解,他的生命中只有亓迦的陪伴。
在上一世,他陪伴了亓迦的成长。
而这一世,亓迦陪伴了他的成长。
虞衍白抱住亓迦,将整个人都埋进男人的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他闷闷的喊:“大师兄。”
虽然上一世的记忆回来了,但对他来说,这辈子的记忆更加鲜明,他下意识的还是想喊亓迦为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