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共有一十七道剑痕,致命伤为喉咙的那一剑。他没有还手的迹象,也没有中毒痕迹,故而我猜测或许行凶者与柏郎见过面,让他失去警惕才下手的。
“我传讯给师尊,待他前来,这才接回了柏郎。”
桐桐一下子发出差点断气般的一声抽泣,涨红脸扑在谢雨霖肩上放声大哭。随着她这一个动作,四周有议论,有低声的哭泣。
还有看向应长风的恶意目光,几乎化为实体在他身上戳出无数个洞。
萧鹤炎平静地看着应长风:“你要解释吗?”
应长风偏过头,看了眼那尸体颈间的可怖痕迹,道:“若说伤口,的确是远山黛的材质才会显出这个颜色。”
桐桐的啜泣停了一拍,看他的目光居然怨毒。
“杀人凶手……”
应长风对她道:“但人不是我杀的,任谁来问,我都是这句话。”
桐桐:“物证俱在,还敢说不是你!”
“若是应某所作,在场诸位的盛怒自当一一领受。”应长风环视周遭所有人,眼神竟有迫人的威压,“可这把杀人的剑不是没在此地吗?”
一弟子厉声道:“难不成世界上还有第二把远山黛?!”
应长风轻笑一声看向说话那人,如霜如雪的目光凛然。片刻后他开口,嘴角弧度有些微嘲讽:“说不准呢?”
不好。
萧白石默念了一句,悄悄地想要挡在应长风身前。
应长风这人根本不会好生说话,若有一说一也就罢了,可他偏不,要么惜字如金,要么一句话里拐弯抹角,横竖都在指桑骂槐!
放在平时,别人知道他是这个臭脾气就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可他倨傲惯了,门中不少人已看不顺眼他的做派……现在出了柏郎的事,大家想讨一个公道,他的话还说得那么难听,若非不知道他的狗脾气,萧白石都要以为应长风故意火上浇油了。
应长风反问完,闲云居的院落一时空气凝滞。
萧鹤炎微蹙眉头,也随众人一道将目光落在了应长风身上。瞥见萧白石挡在应长风身前的手,他视线闪烁片刻,又归于寻常。
“远山黛是只有一把。”应长风继续道,“打造它的海底黑铁可不止一块,这也非是什么不传之秘。”
谢雨霖冷笑一声,锋芒毕现地指向他:“哦?在暗示我们给你下套?”
应长风傲然而立并不说话,态度却十分明了。
数年间天地盟灭了几个红尘道门派,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怀恨在心,用一个翠微山弟子的死来嫁祸给我?
一来,给了天地盟一个下马威。
二来,要真让我背这口黑锅,还能顺势给岳辟川送个把柄——得意门生潜伏翠微山七年多,就为了干这点不磊落的丑事吗?
对翠微山,牺牲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弟子,对红尘道更加无足轻重。而且萧鹤炎宗师地位,在红尘道一呼百应,正要用这事做文章岂非正好对天地盟宣战?
到时候谁还记得死去的弟子是谁呢?
应长风冷冰冰地瞥过谢雨霖,那人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三寸,剑刃雪亮,映出了空山朝暮的众生相。
“天地盟的走狗……”不知是谁咬牙切齿一句,仿佛炸开了锅。
“师尊从最初就不该留他!——”
“柏郎师弟定是被这人害了,哪怕不是他,也和他脱不开干系!”
“柏郎的行踪向来只有门人清楚,但翠微山从上到下,不就他应长风一个外人吗?”
“除了天地盟,谁会在意那些刀剑是什么材料。好啊,贼喊捉贼!倒不知东暝观自认都是谦谦君子,扒了脸皮都是一群小人!”
……
好吵,可为什么应长风的神色那么平静?
萧白石见萧鹤炎一直没说话,本该也遵从他的。这些师姐师兄骂得越来越难听,谢雨霖的剑刃,千夫所指,都朝向了应长风。
他太阳穴被一股愤怒快撑开一般,猛地吼道:“都别吵了!”
平日软绵好拿捏的小师弟突然发声,竟真的镇住了一众喧闹。萧白石几步走到场中,手指轻挥,将谢雨霖的剑推回去了,望向萧鹤炎。
“爹,大家都是各说各话,谁也不信谁,吵到明天都没用。”
萧鹤炎颇为意外,却道:“你有办法?”
“应长风,过来。”萧白石回身抓住他的手,把应长风往那口棺材前拽去。
自己明明怕得不行还要逞强,应长风本不想和萧白石废话,也无所谓翠微山众人怎么看他,左右他不靠旁人目光活。但萧白石握他的手很用力,在他手腕掐出了两三个白印,扭过身看他时,双眸澄澈。
再清晰不过的相信了,萧白石对他道:“你仔细看清楚,若不是你做的也别背黑锅。不要管什么派别之分了,告诉大家,我师兄……是不是你害的?”
人群中有谁义愤填膺地喊:“石头,你做什么?他可是个外人!”
“外人也不许你们辱他清白!”萧白石忍无可忍地骂回去,“我知道你们都对他有成见,但万一真不是他呢?!师兄死得蹊跷,连个水落石出都配不上吗!”
四野寂静,萧鹤炎无声地笑了。
应长风不作声地松开萧白石,随意往那棺材又走近了一步。
本是打算看一眼就算了,萧鹤炎都认不出的痕迹他难不成还能有新发现么?可这一看之下,居然真的被应长风发现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