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栖不由微微偏头,仔细去听他的话。
“其实他是凤鸣山泥土捏成。”池戮声音有些低,语速偏慢,听起来闷闷的有些堵:“是我从身上分离出一魄来,灌到他身上,放在寒泉宫中修炼。万年之后,此人自己养出另外的三魂六魄,魔息已经完全消磨殆尽,就像个凡人一样。”
‘凤鸣山’虞子栖听到过一回,是定元曾经说过的,池戮跟原来的仙尊曾经在凤鸣山一战,输赢未知。
‘养在寒泉宫的凡人’他也听到过一回,也是定元说的。原话是‘闻笛觊觎魔尊养在寒泉宫的凡人,所以偷走了他关于此人的记忆’,却想不到真相如此大相径庭。
虞子栖心中感叹定元的不靠谱,一边停下脚步,等着池戮的后话。
池戮说:“我一直留着他,原本打算万一飞升的时候出现意外,用他渡劫。但是闻笛急功近利,短短时间飞升数次,他的法力扛不住最后一次飞升时的天雷,就私自用那凡人去抵抗雷劫。事后担心我责罚,吹响笛声,偷走了魔界所有人脑海中关于那凡人的记忆。”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虞子栖问。
“没有了关于凡人的记忆,所以之前渡劫的时候从未用过他。直至最后飞升八阶的时候,天雷劈开了我的识海,我才想起来曾经养过这么一个凡人。”池戮说:“将闻笛此人放在身边并不是他本人危险,而是他修行邪术、品行不端,你根本不知道在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会失去什么。”
虞子栖总算知道他和闻笛的恩怨是什么了。只是,从一个魔尊的嘴里说出来别人‘品行不端’这四个字,可想而知这闻笛的名声是真的不行。
如果池戮说的都是实话,也就是说,如果最一开始不是闻笛用了那个‘凡人’,那池戮渡劫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找上他。
但是虞子栖仍然认定是池戮在偷换概念。
就算‘引子’消失了,这并不是可以随意拿走自己生命的原因。
风更大了。
狂风裹挟着乌云跟脚底白云翻滚在一起,翻滚着变成了灰色。
天地逐渐灰成一片,虞子栖站在这灰色中间,寒冰纱衣白的几乎要发光。
池戮忍住去摸一摸他的冲动,清了清嗓子说:“凤鸣山我跟你……原来的仙尊,有过短暂的交手,修为方面他与我不相上下。我能猜透‘平衡’,那他应该也能。这应当就是他分离出一魄的原因。”
也就是说,原仙尊同池戮一样,都‘养’过‘凡人’,想要借此渡劫。
但是池戮养的凡人被闻笛偷用,原仙尊养的凡人又被池戮抢先使用,导致原仙尊无人可用,最终魂飞魄散。
而虞子栖作为他留下的一魄,在他消逝后,回到了仙身体内。
虞子栖睁大眼睛看着他:“那我……”
他震惊的无以言说。
难怪,梦千里死时他会揪心成那样,对陵音又有着与生俱来的亲昵感,因为这对龙凤根本就是他养大的!
还有他对晓风的亲切、对定元的熟悉、对商云的宽容,一切都找到了源头。
池戮看着他变幻不停的眼神,措着辞缓缓道:“我当时判断自己渡不过飞升九阶的雷劫,找了很久,才找了你。”
“仙尊,”他郑重而小心的道歉:“对不起,我……我,我不奢求你能立刻原谅我,给我一个以后能好好补偿你的机会,行吗?”
他语气中的小心翼翼丝毫不加掩饰的泄露出来,仿佛生怕虞子栖拒绝一般蹙着担忧的眉,眼中偶尔闪过的微光中倒映着那发光的身影。
之前的强势和邪性全都消失不见,虞子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说出拒绝的话,他可能会哭出来。
但是就这么完全不追究、轻轻揭过,他心中又觉得憋闷。
等等,我刚刚想到了什么?哭??
像池戮这么强悍的人会哭?
虞子栖不禁偏头去看,池戮直身站着,身后暗沉的乌云席卷过来,像深夜中巨兽张开的嗜血大嘴。
云越近,逐渐化成一道银帘,成了巨雷声响的幕布,几乎要把他包裹起来了。
“我脑子里有些乱,”虞子栖转开眼,说:“想自己想想。”
池戮垂下视线,搭在一侧的手不着痕迹的收紧了。
虞子栖在原地站了片刻,深深看了他一眼,池戮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像等候宣判的前一刻。
他整个人肩宽腿长,又着宝贵华服,显得更加玉树临风。
尤其那张脸。
那张脸……怎么就那么帅呢?!
虞子栖心中不可遏制的一动,眉梢紧跟着向上轻轻一扬,整个人生动起来。
他慢吞吞的说:“不如这样,要原谅你也行。今晚,你让我……上一回?”
池戮看着他。
虞子栖也无辜的看着他。
二人谁也没继续说话,唯有雷声隆隆个不停。
第63章
三天门雷声震耳欲聋, 定元已经开始历劫了。
浓重乌云把他紧紧包住连衣角都看不见,只能听见里头传出来的惨叫声应和着巨大雷声:“仙尊!救我!仙尊啊!”
虞子栖跟池戮一前一后回到这里,脸色都有些过分严肃。
宝诰上仙赶过来, 眉间紧压着层层哀愁,“仙尊!”
虞子栖示意无事,看了一眼闻笛之前躺的地方,现在那处已经空空如也, 只能看到被灰色云朵遮盖了大半的污黑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