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曦已死,无处可去的北海幽魂随着每一次风啸发出令人头发发麻的哀吼。
仙界魔界和北海的铠甲差别很大,令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因此虞子栖很轻易的就分辨出躺在的地上的大部分是北海的人,甚至到了堆积成山的地步。
血腥味混杂着浓重的海水味刺激着鼻腔,虞子栖看到了尸骸之间跪着的商云。
他只身一个,头垂着,脊背弯下的弧度撑起紧绷到要折断的弧度。
他在哭。
“仙尊,”定元从远处跑过来,浑身脏兮兮的,眼眶通红,似乎刚刚哭过,眼下还带着潮湿水汽,“我……”
虞子栖伸手拍的他肩上,用力按了按。
“对不起,我来晚了。”
定元摇摇头,眼泪滚了下来。
虞子栖环视一周,没有问结果,开门见山问道:“梦千里呢?”
定元抬袖一抹,带着哭腔道:“战神……战神他……”
虞子栖抬指给他擦了擦侧脸的眼泪,把血污一并擦掉。这种时刻他出奇的镇定下来:“别急,说清楚。”
定元被他气势感染,把淤堵在胸口的浊气长长的吐出去,冷静了些许才寡音哑语的说:“宁曦化出原身要取商将军的命格,战神勉励之下,化出龙身……替商将军挡住北海万年法力炼制成的蓝琉球……魂,魂飞魄散了……”
虞子栖蓦然睁大双眼。
……魂飞魄散?
虞子栖胸口被堵住了,怔怔的想,强大到梦千里那个程度的上古神族也会死吗?
死了?
他难以置信的想。
按理来说,他来的时间不算长,跟梦千里交情也不深。
但是为什么心脏却好似被揪成一团,痛的无法呼吸?
虞子栖心中怔怔的想:我的龙,没了?
定元嗓音短暂的堵住片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裕龙殿的香火无主,自动认了商将军为主人,将镇压在殿内的龙吟附在了商将军身上。”定元顿了顿,脸上的眼泪再次滑了下去,他拼命克制住哭腔,“商将军怒极攻心,徒手捏碎了宁曦的心丹,将北海的两万水兵困在结界内,把三魂七破全部抽出来捏碎了!”
虞子栖望向远处的商云。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旁边残破的战旗,四周狰狞的尸体,还有遍地的白骨和乌黑残血,同他融合成了一幅惨烈的画。
如果不是微微颤抖的脊背,几乎让人以为那是一具丢了魂魄的尸体。
定元哑着嗓子道:“商将军杀孽太重,恐怕……会引来雷怒。”
上次八十道雷怒触目惊心,最后还是梦千里替他挡了雷,受了反噬。
这次北海两万条命,不知道会引来多少道惊雷。
但是没有人替他挡了。
虞子栖回头看了一眼池戮,池戮同他对视。
虞子栖没有开口说话,那眼中神色却好像在问:魂飞魄散,还有救吗?
那眼中的祈求和深埋眼底脆弱被池戮一眼看破,他刚要摇头,却突然之间犹豫了。
他杀过无数人,手上染满鲜血,无数次冷硬的心肠,无数次绝无转圜的命令,方才造就了让人闻风丧胆退避三舍的魔尊。
此刻他竟然生出了不忍之心。
身后的谷山灯探出一颗懵懂的脑袋,他环视四周,揉着眼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我……怎么……”
池戮在前头简短道:“救人。”
“好的。”谷山灯乖巧的说。
虞子栖没工夫多想,带着希望问:“能救吗?”
“没有小仙救不了的,仙尊,”谷山灯礼貌的问:“救谁?”
“梦千里。”
“……”谷山灯看起来有些不知道作何反应,挠了挠头,才试探着说:“一般来说,如果魂魄受损,那是能救的,但是战神这个情况已经魂飞……”
他说着话,只觉得后背凉渗渗的,转眼一看是池戮正盯着他,差点将自己吓的魂飞魄散,“……也不是没有可能!”
谷山灯连内容和声音一块拐了弯,吞下口水委婉的说:“小仙可以试试,只是可能性很小。战神身上的东西还有吗?”
虞子栖看向定元。
定元几步过来,激动的上前抱了抱他,“谷仙!”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谷山灯。虞子栖乍一眼只觉得过于年轻了。
定元曾经说过散仙谷山灯擅长‘修魂补魄’,那自己这次昏睡肯定跟魂魄动荡相关,不然池戮不会平白无故找他来。
他余光扫向池戮,发现池戮正看着他。
谷山灯取出两颗药球递给定元,定元接过来,问也不问塞到嘴里。谷山灯叹了口气,“我看你伤的也不轻,不如先给你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在蛮荒见惯了生死的缘故,他看上去格外的淡定自若。
“战神要紧!修魂魄你擅长,现在就开始招魂吗?”定元松开他,把药咽了下去:“但是战神龙身已经散了,就连商将军的鲸云都没了。”
“都没了?”谷山灯:“再找找吧。”
他提示道:“别的也行,搁在乾坤袋内的头发丝,珍藏在法相莲台内的鳞片,留存在净空瓶里的眼泪……”
不管是乾坤袋还是莲花台,亦或是净空瓶,都是可以隔绝外界的绝佳法宝,即便感受到了主体的消逝,被封印在内也无法自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