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来到刑部正堂的时候,大明朝京城范围内所有数的上号的高官,基本全在这里等着他了。内阁的五位大学士,六部的堂官和二十多位侍郎,通政司的通政使,都察院的两位都御史和四位佥都御史,大理寺卿和鸿胪寺卿,所有四品以上的高官几乎全在这儿了,气势恢宏的刑部正堂挤得向菜市场一般。平日里穿着红袍,趾高气昂的四品官,在今天这个场面下,连个凳子都捞不着。
京城里几位国公和世袭侯爷也都来了,李沐不看还真不知道,这京师里的官员像土拨鼠一样,平日里不觉得,聚到一起居然有这么多!
在门口迎他的,是工部右侍郎范景文,托李沐的福,范景文虽然是东林党中人,但是魏忠贤却不敢把他赶出京去,不过要是李沐被定了罪,这一切可就不好说了。
“舅舅。”李沐看着这个自己生母唯一的兄长,很有些歉意的道:“连累你了。”
“好小子,你有这个骨气,你娘也会为你骄傲的,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范景文眼眶泛红,也是有些动情的道:“舅舅人言微轻,但是也一定尽力护你周全,哪怕这个官儿不做了也没甚打紧,反正现在朝政搞成这个样子,官也做不安生。”
“不怕,舅舅,咱不怕他们。”李沐颇有自信的道:“过两日,我要那老阉奴,亲自上门给我赔罪。”
李沐自信满满的来到刑部正堂,环顾一周,见周围官员大多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不过这种小场面,比起李沐这么多年在战场上看到的还是差得远了,故而他只是随便一扫,随后看着坐在台上的三位三法司堂官,傲然一笑道:“尔等何时审我?”
三位主审面面相觑了半天,还是由地位最高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崔呈秀第一个开口道:“升堂!”
“威——武——。”和电视剧里的套路一样,满场衙役开始齐声以刑棍杵地,发出整齐的咚咚声,以给犯人造成一定的心理威慑力。当然,这种级别的威慑力对李沐来说就有点搞笑了。。。
李沐虽然被免了职,但是太原郡公的爵位倒是没有夺,也不知道是皇上刻意留下了还是不小心忘记了,不过现在的好处就是,李沐用不着跪下受审,当然,既然皇上明令要合理合法的审理,那刑讯逼供肯定也是行不通的。
“啪!”左都御史崔呈秀一拍惊堂木,重重问道:“堂下所站何人?”
“太原郡公李沐!”
“好,李沐,我且问你,你在曾经在朝鲜,与时任朝鲜绫阳君李倧为一白莲妖女所刺,那女子名为洛鸢,是也不是?”崔呈秀问道。
“不错。”李沐大方承认,自己做的这些事情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那么多人见到过,要是锦衣卫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崔指挥使也用不着在京师地界上混了,注定不是那块料儿。
“那后来,你赴任东南为经略安抚使之前,是否将此女放走?”崔呈秀接着问道。
“然也。”
“你既知她是白莲妖女,何故纵之?”崔呈秀道。
“彼时其不过是一刺尔。”李沐毫不在乎的挥挥手:“反正她刺得是我,我不跟她计较还不行吗?至于你说我知道她是白莲妖女,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知道她是白莲教的了?”
“你!”左都御史崔呈秀被李沐噎住了,半晌没说出话来,刑部尚书冯嘉会赶忙接过他的话头道:“那你在山东再次为那妖女所救,朝夕相处十余日,又作何解释?”
“我说冯尚书,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就那么盼着我死吗?”李沐无奈的摇头道:“人家好心救我一个将死之人,我怎么知道救我的是谁?难道冯尚书昏迷之中,还能翻身起来大喊一句‘反贼别救我’吗?”
“咯咯。”此话一出,四周不少官员都笑了出来,其中属工部侍郎范景文笑得最大声,把个冯嘉会的脸都气白了,不住的拿惊堂木拍着道:“肃静!肃静!好你个李沐,居然敢藐视主审,来人!给我打二十大板杀威棍!”
冯嘉会一时怒火攻心,按照正常审理流程准备对李沐动手,却不妨两边的太师椅上传来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冯大人,你想要屈打成招吗?”
冯嘉会听到这个声音,心中悚然一惊,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身一品麒麟红袍的中极殿大学士,首辅大臣刘一燝正在冷冷的看着他。
“首揆。。。我。。。”冯嘉会一时结巴了没反应过来,大理寺卿刘廷元只好接替他问道:“那你在陕西洛川县下,交接反贼之事,又从何而解?”
“什么是交接反贼?我是加入了反贼还是白莲教拿下了陕西?刘大人,我明明是不费一兵一卒招安了反贼,并且迁其百姓于山西河南诸省,怎么能算是交接反贼呢?”李沐一副真看不懂你们在想什么的样子,振振有词的道:“难道一定要我发起攻城战,损失个数千上万的兄弟,把那些被饥荒逼上绝路的老百姓杀干净,你们这些安坐堂上的大人们就都满意了?”
“李沐,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意义。”大理寺卿刘廷元毕竟是专业的,审了这么久各种案件,难得没有被李沐所影响,依旧沉声发问道:“白莲教平而复叛,是不可推脱的反贼,你身为朝廷重臣,平叛期间私自和白莲妖女相会,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能否认的了?”
“刘大人,你没有上过战场,不知战阵之凶险。”李沐平静的摇头道:“战场,不是给你们这些人讲仁义道德,礼义廉耻的地方,一切,都以胜利为唯一诉求,只要能赢,只要叛军能散,怎么打,用什么方法,要不要和谁谈判,我都不在乎。战争本身就是一个只看结果的过程,宋襄公之典故,我想各位大人比我要熟悉的多吧!”
“那你在皇宫内,当着皇上的面,胡说八道,造谣中伤,诬陷我的话,也是为了你所谓胜利吗?”李沐话音刚落,旁边耳房中忽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魏忠贤缓缓的从耳房中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道:“却不知道李大人的胜利,到底是平定反贼,还是独霸朝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