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天色渐晚,湘馆的屋顶上,李沐和柳如是两个人拿着一壶酒,带了两个柳如是亲手做的小菜,漫无目的的聊着天。
李沐很少饮酒,除非必要,一般不会主动去找酒喝,今天也算是破了例。况且李侯爷的酒量也确实是不行,就算是喝的很清冽的竹叶青,也把李沐给辣的直呛嗓子。
看着李沐喝两杯之后的那个笨样子,连柳如是都有点嫌弃他了。
“哎,我说,李战神,你这到底是怎么在前线打得仗,这么久了,喝点酒还咳成这个样子。”柳如是好像也是喝的有些微醺了,竟然胆大包天的鄙视起李沐来。
李沐倒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以为耻反以为破灭的样子,毫不气的回道:“你也不问问,在辽东,哪一个敢灌我的酒?!不想混了差不多,再者说了,辽东可穷啊,跟。。。跟这杭州,那可是没得比,好多老百姓没吃没穿的,还酒呢,有那粮食酿酒,不如拿去救两个可怜的人不好么。”
柳如是点点头,想想也是,回过头看着也有些迷醉的李沐,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实话,今天吃醋没有。”
女人问这个问题,当然是想得到肯定的答案,如果她不在乎你,当然不会介意你吃醋的问题,但是李柱国偏偏不按常理出牌,或者他知道,有些不说出来,大家还能装傻充楞,可若是说出了口,就真的收不回去了。
对于李沐来说,并不是害怕自己配不上柳如是这个人,而是他害怕自己又失去了唯一的朋友,或者说,唯一可以倾吐全部心事的,会理解他的人。尽管他们两个之间不无暧昧,但是李沐真的不愿意再让李倧的事情再次上演。
“我吃的什么醋,我要是吃醋,哪里还会让你开这座湘馆了。”李沐笑道,以他的身份,虽然正妻虚位,且有两位金枝玉叶竞争,堪称激烈而充满挑战,但是纳妾就不在这个范围内了,完全看李沐的心情好坏。
“也是啊,你有两位绝色姿容的公主,自然看不上我这蒲柳之姿的戏子了。”柳如是装作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道。
“那当然,我看上的姑娘,当然都是风华绝代的。”李大公子恬不知耻的自吹自擂道:“喜欢一个人的外表,本身没有错,老天爷既然给了我们眼睛,就是让我们用视觉去感受美的,所谓一见钟情,就是这个意思,都是见色起意而已。”
“那在你眼中,人人都见色起意,还哪里有真正相濡以沫的感情啦?”柳如是不服气的说。
“一见可以钟情,但绝不可能钟爱,只有长时间的相处才会真正的钟爱一个人的灵魂,才会有勇气相伴一生。”李沐认真的道。
“你的两位公主,你更喜欢哪个啊?”柳如是也不和李沐争辩,只是坏笑着一脸好奇的问他。
“菡儿吧。”正当柳如是以为,这样的问题,李沐肯定会回答两个当然都一样啊,但是真正的答案却让柳如是非常意外。
“你这话,要是让那位朝鲜的郡主听到,怕是会非常伤心啊。”柳如是气呼呼的说:“你们这些男人真不是好东西,朝秦暮楚,朝三暮四,朝令夕改。。。”
“朝令夕改是什么鬼?”李沐哭笑不得的说:“你不能为了凑排比什么词都乱凑啊,妍儿和菡儿,我都真心的喜爱,可是妍儿的性格,决定了她的心思太重了,很多事情,她放不下。”
“什么事情?”柳如是问道。
“身份吧。”李沐迟疑的道。
“身份?明露郡主是朝鲜的郡主,朝鲜毕竟是大明的藩属国啊。据我所知,玥然郡主那可是敌国的郡主啊。”柳如是有些吃惊的说。
“可是,菡儿从不在乎自己曾经是谁。”李沐温暖的笑道:“她以全心爱我,我当全意报之。”
“爱一个人,尤其像你这样的男人,真的是需要勇气的。”柳如是突然语气低落了下来:“我觉得明露郡主情有可原,换了我,也不会做的更好的。”
李沐转身看到柳如是明媚的双眸里那带着不明意味的目光,还是没有看她,把眼光移开了,转而幽幽的道:“我知道,也希望她自己也知道吧。”
天启三年,三月十九日。朝鲜汉城府,午时。
锦州军忠武营正常换防的时间到了,原先在昌德宫驻守的六标官兵共计六百五十余人开始列队离开宫城,准备和进城的弟兄们交接防务。
而在昌德宫内,情势却突然改变,宫内在交泰殿,大殿,明德殿等各处值守的太监们,竟然纷纷解开衣服,拿下头上的冠帽,用细绳束紧了了内里穿着的紧身武服,从厨房,水房,生果房、针房、绣房、洗踏房等等平时不起眼的,供应宫城内贵人们饮食起居的地方,抽出各式各样的兵刃来!
甚至连不少宫女都变了样子,换了服装,从灶台下,米缸里,水瓮中取出各类兵器。当然了,也有很多不知情的宫女和仆妇,大部分都被迅速看管起来,有些想叫出声来的,都直接被当场格杀。
甚至连各殿的提调尚宫都被严密看管起来,但是由于这些女官都有品级,所以这些太监都没有对她们动手。(受电视剧《大长今》的影响,好像很多人以为提调尚宫是女官的老大了,其实提调尚宫有很多,每一处宫殿都有一位提调尚宫总理该殿的日常事务,其中以朝鲜王大殿的提调尚宫地位最高。)
此时的明德殿内,李倧和自己一帮心腹聚在一起,所有人都已经换上了作战的武服,拿起了兵器,包括李倧自己,他甚至请出了宣祖大王在壬辰卫国战争中使用的战甲,可见李倧的决心所在。
正当这边都在凝神等待时,汉城城内突然升起四支响箭,随后城中喊杀声大起,动荡一时间席卷全城。
正在宫城内布置换防的忠武营统领江帆眼神一凝,随后高声喝道:“怎么回事?!”
昌德宫的宫城城墙上,几个锦州军士卒急声道:“统领!好像城里出事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去几个人看看!”这边江帆赶紧命令道。
“诺。”
接到命令的锦州军士兵散出斥候去打探消息了,一时间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也没有人再出声谈话,都在焦急的等待城外的消息。
结果斥候没等来,等来了汉城府的府尹和汉城的朝鲜军队,汉城府尹跑到昌德宫城下,高声道:“江统领可在?我是汉城府尹李信,求见江统领!”
汉城府尹也是三品的高官了,江帆自然还是要尊重一下的,赶紧跑到了城门上,对李信道:“李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大人可否告知一二?”
“江统领,不好了,城内有乱贼作乱,我们挡不住了,到处都是乱匪,怕是有好几千人啊!”李信焦急的道,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远处一座不知是什么功用的屋舍突然发生了巨响,随后浓烟腾起,仿佛着了大火,站在城楼上望过去,城里火光遍地,已经处处危急了。
“什么乱匪,怎么会有乱匪?!”江帆厉声问道。
“不认识啊,他们喊着什么香教香教的,我也不知我朝鲜国内何时有了这些奇怪的乱贼,统领,不能再等了,还是要赶紧平息城里的乱子啊!”李信道。
“香教?白莲?”江帆虽然有些奇怪,但是这个时候情势危急,根本没有时间细想,汉城是朝鲜的政治经济中心,决不可毁在自己的手上,锦州军都是百战精锐,没理由怕了香教那些临时武装的乌合之众。
心中有了定计,江帆立刻分出去一千余人,加上还留在军营内的六百人马,去汉城各处平息混乱,但是汉城是朝鲜几百年的王都,就算是把忠武营这两千人都派出去,也是杯水车薪。
这驻守朝鲜的明军才走了不过一个月,汉城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其中说没有猫腻,任谁都不会相信。
但是现在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江帆总不能变出甲士来,只好让剩下的人死死地守住宫门,不能放任何人到王城里去。
而宫内的李倧接到了忠武营大部出城的消息后,嘴角露出了一丝危险的微笑,他看向周围的心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好的稳住心神之后,轻轻的吐出两个字。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