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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你就摔了
    公园湖中有一个地方,早些年便听说,那里鲤鱼甚多,本就是个人造湖,湖中的鱼也是公园刻意放养的,早先是为了钓鱼的人准备的,现如今喂鱼的人更多,经过的人们大多会在旁边卖鱼食的小摊上卖点鱼食,水里的那些鲤鱼整天撅起小嘴,探头探脑,不卖不咋地道。
    “媳妇儿,你也这么撅着嘴,让我亲一下。”他贱贱的央求着,示范给她看,堆出一脸的渴望,贝贝便使劲儿瞪了他一眼,再不理他。
    小伙子偏就爱看姑娘瞪他的那一眼,那一眼里的风情迷人极了,见贝贝不理人了,他也不气恼,仍是跟着。他惯爱这样不着人调的,开始的时候,姑娘尚有些不适应,可时间久了,也便不觉得了,那本就是他,自然了而已。
    怎么贱的女人刺激久了,男人也会厌烦,男女大概都一样,再漂亮的孩子天天哭,爹妈也都看得惯了,不心疼了。
    所谓鱼食,就是馒头,大体是头天蒸出来没卖完的,第二天便成了鱼食了。彭程一直嘟囔着,说是中午吃剩的馒头不扔好了,“你看看这水里的鱼,都饿啥样了?”
    碎念得久了,贝贝便也买了一袋,她看着鱼儿急切的样子,一股脑的涌过来,有那么点做上帝的感觉,喂鱼的确是挺开心的。
    这里的鱼儿有些还真的是很大,彭程站在她身后看着,突然喊上一声:“这个真大。”他下了贝贝一跳,姑娘不情愿的又瞪了他一眼,小伙子便又不作声了。
    ——
    沿着湖边有一条长廊,那是喂鱼最好的位置了,正好可以坐在长廊的栏杆上,鱼儿便脚下。现下刚好没人在,贝贝便走了过去,到底的实践出来的好地方,这里好极了。
    喂着喂着,贝贝看见正下方的鱼池里,伸出了一条雪白雪白的纤长大腿,那腿上的肌肉狰狞着,使了大劲儿去踹水里的鱼儿,踹得那些大鱼四下乱串。
    要说这大腿刚伸过来的那会儿,贝贝怕是也没有注意,等她看明白咋回事的时候,彭程已经稳稳当当的坐在鱼池边了,他抬头看她,笑得像个孩子,那般得意的样子。
    他把裤子挽到大腿,高跟鞋扔在岸上,跟鱼可就较上劲儿了:“媳妇儿,这鱼跑成快了。”
    贝贝一时间愣住了,她没来得及立即反应,满眼都是他雪白纤细的大腿,像条大白萝卜,那估计是所有女人都羡慕的,大腿上白得透出了青绿色的血管,晃得姑娘直迷糊,她想起自己粗壮夯实的底盘,她一阵眩晕。
    彭程抬头看她,却好像全也看不到她身边的那些人,嘁嘁喳喳的笑声,笑得贝贝脸儿都绿了:“媳妇儿,这鱼也不知道怕人,老公给你抓一条让我们厨师给你做水煮鱼去。”说着他一纵身跳进水里,满池的鱼噼噼啪啪的四下游窜,姑娘下意识的一闭眼,幸好那水不深,刚摸过他的膝盖,一切尚有得挽回。
    不由分说的,贝贝狼狈的从水里抻出了这位小爹,身后喂鱼的人嘻嘻哈哈的嘲笑不绝于耳,越来越大,她迅速逃走,头也不敢抬一下,小伙子却充耳不闻,一边跟一边喊:“媳妇儿,你干嘛,别着急,我穿这个走道费劲。”
    贝贝扔下彭程在前面猛走,她什么都不想回答,彭程在后面紧跟着,鞋也穿不上了,干脆不穿了,光着脚跑,边跑边把挽起来的裤子抖落下来。
    ——
    秦添的加拿大好像又能去了,该死的加拿大,真不是个着调的地方。贝贝又一次陷入困境,她的爱人,说走就走,从不吝惜,她却总是要一个人面对与失眠抗争的日子,不死不休。
    烦躁的休息日早晨,太阳才一冒头,天就有些热了,她睡得不怎么好,脑子停不下来的思考了一整夜,一大早她便疲惫不堪。屋子里闷闷的,这让她就更加难以入眠,已经快一个月了,她总是睡上两个小时,醒三个小时,然后再睡两个小时,接着天就透亮了。
    彭程发了信息:“怎么还没下楼。”
    贝贝方才想起,她忘记告诉他自己今天不上班了。左不过也是睡不着,彭程人又已经到了,她便穿好衣服下了楼。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楼道里等她,而是让姑娘去街口找他。
    老远,她看见他站在十字街口的对面,那斜插在地上的电线杆子旁边,巴掌大的小脸,似有些许遗憾,那莫名其妙的遗憾,姑娘心里下意识的一紧,连自己都不易发觉的一紧。
    上衣到是没有什么,规规整整黑底印花工作服,配着他白净的巴掌小脸,像个未成年的青瓜蛋子。可再看裤子就要了命了,工作服的黑裤子被挽成了条吊腿的七分裤,两只脚丫子露在外面,踩在老旧而布满裂纹的板油路面上,他竟然没有穿鞋就出来了。
    贝贝的脑袋又是嗡的一声响,顿觉得眼冒金星,丹田里一股子热气,攻得姑娘七窍生烟,她冲过马路,再不能掩饰满脸的厌恶了,伸手掐住彭程的胳膊,使出浑身力气一拎的,劈头盖脸的怒喝:“你鞋呢?”
    “我鞋让我刷了,没干,我怕你着急,我自己就先过来了。”彭程丝毫没有意识到不穿鞋出来是多么抽离的一件事,他呲着牙,脸上的皮肉也像是被拧了,变换了一个那般古怪的表情。他捂着胳膊,笑得像个心思恪纯的原始人,说得好像也不是什么鞋,而是他的情敌一样,带不带都行。
    “没有鞋你可以发条信息说你不能来了,为什么光着脚过来。”贝贝的眼前随即浮现起茂密的原始森林,和参天大树,一群群光着屁股披头散发的男男女女的追逐着到处乱跑,也像他一样,他们都爱弓着腰。
    积蓄已久的怒火在贝贝身体里是无忌惮的燃烧起来,特别是回到原始社会的错觉,让她觉得犹如被剥光了衣服一般,整个人都精赤熘的。这一切都是他彭程闹的,他不是第一次了,他总干这么二五子的事儿,让别人看着笑话。
    “你不穿鞋过来算怎么回事?你让人看着像脑子有病似的,有正常人这么干得吗?啊?”姑娘再也控制不住了,正好趁着清早空旷的大街,只有他们俩个,她便不吐不快。
    彭程刚要开口反驳,就被贝贝伸手示意打住了:“你别说话了,你能不能不正常点,我真受不了你了,你做什么事情之前能不能想想别人的看法,啊?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这可挺吓人的,不怎么正常啊。”这话已经很难听了,贝贝越说越生气,彭程却仍旧陪着一张笑脸,他一句整话也没说,只是陪着笑脸。
    姑娘更生气了,他越是笑,她越是难以平复,他龇着牙,笑得无害极了,无论贝贝怎么骂他,他仍是笑着,她要爆发了,突然她抬起腿,狠狠的踢了他的屁股。
    ——
    这一下脚感十足,彭程实在是太瘦了,踢到他的身上,直感觉踢到骨头上,哐当一声。贝贝的鞋尖明显遇阻,彭程下意识的一皱眉,他回头看她,顶哀怨的,应该是很疼的,但他没躲,只是用手迅速的扶上那受了力的地方。
    不只彭程,这一脚贝贝也是一惊,她也没料到会这样重,鞋尖在接触到硬物的那一刻,她就有点怂了。其实自己也真没使什么力气,虽然她是真的生气,可也没想过来个什么世纪之脚,只是做了个动作宣泄一下罢了,应该是他太瘦了,也没躲开,这一脚才这样的结结实实。
    彭程仍就是陪着一张笑脸,皱眉的动作转眼即逝,他走过来抱住贝贝,哄着她让她别生气了,这到让姑娘刚刚升腾起的愧疚一下子就飞走了,于是彭程越哄,贝贝越来气,像是只为了证明自己这一脚踢得很有道理一般,她甩脸子不说话,使了劲儿的折腾。
    哄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彭程发现贝贝真的没完没了了,他感觉没什么盼头,姑娘似乎一点都不想停下来。于是他慢慢的松开手说:“我不是怕你等我着急吗?我是想见你,你没有我可以,我没有你活不了。”
    ——
    “呼!”
    还能说些什么?
    还有谁?
    哼!
    他沉默了,贝贝也沉默了,他松开她,坐在路边的围栏上点了根烟,只抽了一口,就再没放在嘴边上。
    这回,贝贝可算是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伤了彭程的心了,她有些尴尬,想走过去安慰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偏就有点不好意思。彭程也不说话,看着朝阳越来越红的天边,他使劲的看,凝视着那里。终于贝贝忍不住了,走过去拉了拉彭程的胳膊,但他没动。
    “疼吗?”贝贝也靠在栏杆上,紧贴着他。
    “疼。”彭程深深的抽了口烟,使劲的吐了出来,但贝贝知道,那是叹息,他想让人听不出来。
    “那你不躲,你那么瘦……”她越说声音越小了,下意识的摸了摸彭程的腰,其实踢得也不是那里,这矫情让她自己都倍感汗颜。
    “我躲你就摔了。”
    彭程不是个执拗的人,说着话把手伸到了姑娘的身后,搂住了她的腰,他朝她笑了笑:“没事媳妇儿,我没事。”说完,他站起身,扔掉烟头,先走了。
    ——
    彭程没再过多的说话,只是走在贝贝的前面,朝那早餐摊的方向不停的走,不停的走,姑娘便更加自责了。
    一路上,他再没有走在她的身边,像是根本不认识的两个人,他一个人在马路的对面,噌噌地走。贝贝走过去,他就过来,保持着两人各走一边的格局,一直到了喝羊汤的地方,他仍是一个人坐在旁边的那桌,坚决不跟贝贝坐在一起。
    这一次贝贝喝光了汤,老板像往常一样拎着硕大的水舀子,舀了汤过来要给她加上,却被她拒绝了,她喝不下。姑娘起身坐到彭程的对面,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那纤细的手指远比贝贝更加白净,漂亮极了,大概是舍不得从姑娘的手里抽出来,小伙子没有立即躲开。
    “我给你丢人了,你离我远点吧。”他低着头说,手腕子轻轻的扭了一下,算是个挣扎吧!
    贝贝也不回答他,她拿起汤匙,舀起彭程碗里的汤喝了一口,轻轻的砸吧嘴,彭程便放下筷子,把汤碗推到她的面前,他说:“有点凉了,加点热的吧!”
    羊汤老板忙完大部分的准备工作,走过来跟俩人聊天,彭程跟贝贝总是他的第一个客人,这次也一样,他问彭程咋不穿鞋呢!小伙子一言不发,黑着张脸,贝贝气不过,她说了经过。
    老板哈哈大笑说:“好福气呀!小姑娘,小伙子对你,不含糊。”
    ——
    喝完羊汤,彭程又光着脚把贝贝送回了家,还是一个人走在马路的对面。到了贝贝家旁边的十字路口,他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凑过来抱她。
    “那我回去了。”姑娘低着头说,她知道至少自己不应该踢他,一股子委屈像呛进鼻子里的陈醋,吧嗒,一对眼泪掉了下来。
    小伙子伸手给贝贝抹了抹,却越抹越抹不干净了,姑娘的眼泪一簇簇的掉了下来:“媳妇儿,你别哭了,你哭我老闹心了。”他蹙起了满脑门子的抬头纹,不知所措的把姑娘搂在怀里。
    贝贝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挣扎着推开他,好像看不见她哭,她就等于没哭一样,彭程使劲的抱她,她鞋尖刚好抵着他的脚尖。
    “媳妇儿,你是心疼我才哭的吗?”贝贝盯着彭程的眼睛,抽了下鼻子,他似乎也想在她的眼里确认些什么,大概他也希望贝贝说是的,但他很快就放弃了希望。
    姑娘仍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彭程看,他的问题,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彭程低垂了眼帘,自嘲的笑了下:“我感觉大部分人应该是的,可是你,我真不确定。”
    他没有像每一次一样依依不舍,只是当贝贝一声不吭转身要走的时候彭程拉住了她的手:“媳妇,你真的不会喜欢我吗?”
    贝贝轻叹了口气,又是大段大段的沉默,沉默得人心都乱了。
    “好了,你不用回答了,你觉得我今天这样给你丢人了?”彭程退后一步。
    贝贝仍是没有回答,因为,她也真的觉得丢人。
    “媳妇我过来的时候带来的钱都花了,这里还没有给我开工资呢!那双鞋我觉得太脏了,跟你出去怕你觉得丢人,我知道你不想我,但是我非常想你,每一分钟都想你,所以我得来看你,现在我知道你觉得我给你丢人了。既然你真的不会喜欢我,那我尽量不骚扰你了。”
    彭程似乎在最后努力着,努力解释自己的行为,试着感动贝贝,他说完话,认真的看着姑娘的脸,他想让贝贝看清他的卑微,他也想看清贝贝的眼睛,顺着眼睛看看贝贝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贝贝依然沉默,尴尬的沉默,彭程抬起手想去抓住她,可只是抬了抬,他又放下了。
    “好了,你早点回去吧,今天休息,你再睡会儿。”说完他大踏步的走了,光着脚,穿着黑色的七分吊腿裤,像个高傲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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